奉君山的山巔,矗立著一處名為“摘星閣”的閣樓,漸次登疊,共八層之高,紅漆金頂、重簷翹角、鬥拱橫出,梁枋上雕刻著的卻不是一貫的雲文獸紋,而是讓人有些不適的百蟲紋,不可謂不繁複。
四人被眾人持箭相逼,不得已登入此閣中。
澄懷抬眼看著踞坐堂前的女孩,雖穿著一件靛青的尋常裙衫,頭上戴著的銀器卻能看出來身份之尊。不過十四、五的年紀,略顯稚嫩的麵龐上,有幾分英氣,儼然已是此處眾人的依仗。
“和尚?道士?”脆生生的一句,盡力做出威嚴的架勢,卻仍藏不住這音色中的天真和俏皮。
“快回答聖女的話!”旁側一名須發皆白,長老之類男子開口催促。
澄懷思忖,女子的身份,或許還能爭取些容情,於是率先開口道:“我們是從京城而來,診治疫患的,在奉南城尋覓了幾天,都未見人煙,因此想來島上看看,不料驚擾冒犯了守衛,還請諸位海涵。”
“醫者?那這個小和尚呢?”聖女問道。
應寂合掌回答:“小僧從京城法鏡寺而來,碰巧與幾位相遇,便結伴而行。”
“馮長老,這幾人身上,沒有陰山邪修的死人氣息。”那小聖女開口道:“他們所說的應是真的。”
那長老捏著絡腮胡,故作深沉地開口:“陰山派詭計多端,切勿輕信,我看還是把這幾人驅逐出去為好。”
“可是,後山不是還”她才說道一半,就被馮長老不善的眼神喝止。
眼見著就要被驅逐,池宣道:“此地處山勢高聳,風流雲散,瘴氣不重,但這疫病若不診治,即便諸位如今無虞,未必之後就不會染上。”
澄懷點點頭,轉頭看向身側一位年紀看著二十五六的女子,她正低頭蹙眉,若有所思。
“這位姑娘,我觀你方才登山,氣脈不順,喘症頻發,或是此疫的前兆,近日可與疫病之人有過接觸?”
她突然成為眾人視線的中心,有些不情願,怯聲開口:“我……”
“素嶽,你,你偷偷去了後山?”馮長老驚懼,昂聲質問。
那女子麵露難色,遲疑半晌,終是承認:“我是去後山給他們送過幾次飯,總不能眼見著……”
站在素嶽身邊的幾人連忙抽身,離她八丈遠,一青衣男子斥責道:“荒唐,山神自會庇佑心無雜質的聖潔之人,你這樣,不是置我等安危於不顧嗎?”
另一年輕的女子應聲附和道:“對,而且奉南城裏那些人,平日裏對我等又有什麼好臉色了,我們收留他們,給他們一片埋骨地,已是再仁慈不過。”
那小聖女輕歎了一口氣,眾人須臾便安靜下來。
“若真能置之不顧,當日就不會把他們收容,安置在後山中了。”她起身,朝門外走去:“諸位請隨我來。諱疾忌醫之人,就各自歸家,無需跟隨。”
澄懷等人緊隨其後,名為素嶽的女子猶豫一二,打量了兩眼周遭略有敵意的目光,也咬咬牙,不顧馮長老不善的眼刀,跟在應寂身後出了摘星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