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夏雨傾盆(1 / 2)

天色暗沉,將雨未雨。

澄懷給誠雪喂過湯藥,正出神地看著窗外,心中暗自盤算,藥館內能再擺下二十餘張床塌,可這城門處還有近千人,營兵衛也早已是自顧不暇。

“對了,蒔花閣,曾經也能住得下百號人,若每個房間安置四名病患,四百餘人,應該不成問題。”

她看了一眼仍舊昏沉中的誠雪,悉心地又換了一條濕手帕為其降熱,才靜悄悄地關門離去。

“宋校尉!”城牆長梯邊,她遙遙喊住正要登臨的宋遠邡。

“醫師何事?”他穩住腳步:“馬上就要下暴雨了,我正要下令轉移病患。”

“您和我想到一處去了,我估算了一下,城西南的義莊,距此地不遠,輕症的病人腿腳還算麻利,可讓他們去那邊躲避。而重症的病人,可轉往蒔花閣先暫避。此處荒廢已久,甚至可以直接改成疫遷所。”

“但這般遷移,我隻怕讓這疫病潛入千家萬戶,可如何是好?”

澄懷思索一會,回答:“如今城中戒嚴,百姓避如蛇蠍,等遷徙後,沿路熏硫磺、艾煙消殺,應是無礙。”

宋校尉沉默半晌,終是點點頭,站在城牆上,用如洪鍾的聲音宣布了方才的安排。

一石激起千層浪,千人在台下議論紛紛。

一名輕症的男子從草席上跪坐起來,當即嚷嚷道:“去義莊,憑什麼?”

“對啊,要去也應該是重症病人去,死了就地可埋。”另一人附和。

這樣殘忍的話,竟從同是病患的人口中說出,也不得不讓聞者心寒。

“你們!”重症病人們皆是病入膏肓,根本無氣力爭吵,隻沙啞地一句叫嚷便偃旗息鼓。

“憑什麼他們去蒔花閣睡軟榻,我們就要去義莊和死人同眠。”一名輕症的女子也被壯了膽,尖銳地喊道。

一時群情如潮,議論紛紛。

澄懷也隨宋校尉登臨在城牆上,她朝一旁的守衛道:“這位兵長,您的弓箭可否借我一用?”

那士兵朝宋校尉看去,得了長官的首肯,才將背上的弓箭取下,遞給澄懷。

皇家每年都要去京郊的淨無山上秋獵,是以,皇家的子嗣不論男女,從小都要修習騎射,隻是澄懷並不精於此道,但要瞄準百步內某處靜止的存在,倒也不是甚難事。

“莫不是打算讓我們自生自滅吧?”一名四五十歲的灰衣男子,油腔滑調地開口,一雙精黑的眼睛左右逢源地拉著同黨。

一名抱著孩子的婦人,不悅地也起身,呸了一聲:“說句公道話,若宋校尉想讓你們自生自滅,這門還會打開嗎?讓你在城門外啃牆皮,你不是死的更快些?”

“你一無知婦人,插什麼嘴?”那灰衣男子惱羞成怒,起身就要有所動作。

箭嘯聲忽起,堪堪穿越過那男子的褲襠,將布料穿破後鏗鏘地紮進地麵。

那男子驚恐地捂住襠部,雙膝因無力突然跪地,雙手感覺到底下的家夥無虞,才略帶怒意地抬眼,看向城牆。

低沉的黑雲在城牆後的天際翻湧,城牆上,勁風獵獵,一名戴著麵紗的女子,正緩緩將那弓箭放下。

他正欲破口大罵,卻聽得那女子開口:“進城之時我說的話,或許有人已經忘了。如今,我再說一遍,也是最後一遍。若有人蓄意滋事,不遵守條例的,一律按軍法處置,輕則禁閉,重則就地問斬。”

宋校尉緩緩也開口道:“尊老憐弱的道理,若各位不是生而無父、無母、無人教導,應該輪不到我這一介莽夫來多嘴。這城牆外,多得是求生若渴、悉聽尊便的順民,你們如今的生機,是他們求之不得的,若有不願遵從安排的,我們即刻就開城門將諸位原路送返,絕不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