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澄江如練(1 / 2)

初夏的蟬聲漸響,傍晚清涼的風拂過金霄城裏高低錯落的簷閣回廊。

池宣忙了大半個下午,總是得了半晌清靜,在棋榻上方打了一晌坐,便聽得門外的腳步聲匆匆。

“師父。”澄懷進門,行了禮,擦擦額上的汗,實在是渴不過,掀了麵巾,便端起桌上的半碗涼茶,仰著頭一飲而盡,將空杯又放回桌上。

池宣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那茶杯的沿口,卻也懶得多言。

“不知師兄如何了?”

“尚未醒來,不過兩劑湯下去,我為之行針散熱,脈象已沉穩了。“

”那就好。“澄懷將今日布藥之事歸攏了幾句,又道:”軍中營帳,士兵多混同而居,若實無空宅,仿厲遷所,以布將床榻相隔,隔絕厲氣,不知可行否?“

”可作權宜之計。”但這疫病之難,從來都不僅是病本身。

澄懷看到池宣若有所思地敲著棋盤,當即明白了幾分,軍心一亂,染病的流民更要亂。

到時,金霄就會成為下一個奉南。

她暗自盤算起來:亟待補全的草藥糧食,迫在眉睫的汛期,城外的流民與難穩的軍心。

“師父,這一局棋,我們還有勝算嗎?”

“勝算,全無。但醫者,從來隻秉持一念。”池宣說到這,卻被一聲清越的鳥叫吸引,他抬起頭,原是一隻麻雀不知何時偷溜進了這所樊籠,正急得四處亂撞。

他一抬手,不知是何神力,那暈頭轉向的麻雀轉眼就被他虛攏在手心。

他起身走向門外,將它放飛於向晚欲雨的天空,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隻鳥兒歡欣地飛遠。

“能救一個,是一個。”

澄懷如大夢初醒,原是她所求甚多,才煩惱叢生。

做此事的伊始,不過是自己不忍看守城的士兵射殺攻城的流民。

”多謝師父指點。“澄懷拜別師父離去。

這一方門庭,又複歸於昏暗的沉寂,池宣躺會床榻,拿起一本經文,無趣地翻了兩頁,以書掩麵睡去。

澄懷草草用過晚飯後,回屋抱了一套被褥,一路來到誠雪的居所,在床榻旁不遠的書桌後方,打了個地鋪,探了探誠雪的額頭,仍舊是微微發燙,喂他喝下了半碗藥。

此刻蓄勢待發了一下午的雨,終於如期落下,她闔上門窗,聽著雨聲,坐在桌前又翻看起《溫病雜論》。

誠雪昏沉地睡了一天一夜,終於在子時方過,月上中天時,醒了過來,虛弱地摸著黑,正打算去如廁。

隱約聽見,這房內似乎還有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他才點燃了燭燈,便看到桌上的殘留著藥渣的湯碗。走近幾步,隻見澄懷趴在書桌前睡著了,素淨的一張臉,在微微搖曳的燈光下,映照出睫羽長長的陰影。

許是旅途的勞頓,金霄城的飯食隻能勉強填個半飽,她比剛離開京城時,竟又清減了不少。若有機會帶她回自己家鄉,一定讓她吃上一次那裏有名的糯米雞。他突然沒由來地想。

放下燭燈,他小心翼翼地將她移回被窩,蓋上被子。初夏的夜晚,剛下過暴雨,很有幾分涼意。

誠雪披了件衣服,去廚房燒火給自己熱了兩個饅頭,草草墊了肚子,便又回屋昏昏睡去。

翌日,澄懷領醫師去送藥,還讓善針灸的醫師們都帶上了銀針。發過湯藥後,為重症高熱的病人們施針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