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懷走上前去,扣了扣鏽得不成樣的門環,那門環竟然就直接掉下來了。
無人響應。
兩人對視了一眼。池宣上前,一腳把門踹開。
“走。”
進了院門,院內雜草叢生,堂內桌凳東倒西歪,連水井裏的水也是幹涸的,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即將入夜,堂後的居室更是一片漆黑。
但已經來了,她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所幸池宣還帶了火折子。兩人各持一隻火折子。微亮的火光照著居室的門窗,上麵結滿了蛛網,牆角的床上影影綽綽地有個人影。
澄懷小心地朝裏走去,試探性地喊:“阿嬤,是你嗎?”
那身影正好在牆角深處,澄懷踢開腳邊的枯枝敗葉,朝裏走去。
火光打在那張臉上的一霎,一陣寒意讓她渾身的汗毛都炸立,頭頂仿佛被一根針紮進去,定住了身。
那是一張,腐敗了多時的死人臉,幹癟的皮肉鬆弛地掛在骨頭上,眼眶隱隱露出黑色的已經幹涸的漿液,比一具真正的枯骨駭人得多。
她盯著眼前的“人”,屏住呼吸,連忙後退兩步,手中的火折子都晃悠起來。
池宣看這邊沒了動靜,也走了過來。
澄懷得了救命稻草,哇地一聲背過去,抱住池宣不讓他上前,顫顫巍巍地說:“師父,別看,死了。”
“就這點膽子,還想自己夜訪?”池宣不饒人地嘲諷兩句,手又安慰般地拍了拍澄懷的背。
“真的很恐怖,師父,你別看。我們快走吧。”澄懷牙齒都打顫,她自小在皇城聽著後宮裏的鬼故事長大,最怕的就是這不可言明之物。
“二位現在想走,不是不太晚了一點?”房簷上傳來一句冷颼颼的話。
澄懷哇地一聲大叫,閉著眼把池宣抱得更緊:“師父,死人說話了!”她此刻嚇得已經分辨不了說話的是人是鬼了。
池宣把牢牢扒在自己身上的澄懷先提溜下來,理了理亂糟糟的披風。
然後用左手,牽住澄懷因驚懼而冰冷的右手。
這是澄懷第一次碰到池宣的左手,他的手指纖長,沒有尋常男子那樣突出的粗骨節。“指如削蔥根”原來並非不能用來形容男子。更奇怪的是他似乎也曾習武練劍,手中卻並不像她推測那樣,有任何的薄繭。
若是右手,想必還是有些常年握筆的繭吧?她閉著眼走神地想著。
池宣以為澄懷還在害怕,殊不知她早已魂飛天外,輕聲開口:“靜心,魑魅魍魎都不過是世間萬象中的一種而已。你若心無恐懼,自然百邪不侵。”
澄懷聞言緩緩睜開眼,看著火光下那雙漂亮的眼睛,手中也微微回握:“好。”
兩人走回院內,池宣問向房簷上的人:“不知這深夜,閣下設計引我們前來,所為何事?”
“本來隻想引一個,沒想到還附贈了一個。”那男子拍了拍身上的白雪,顯然已等候多時,一邊說著,一邊從房梁上騰躍而下,一襲黑衣,蒙著麵。
“閣下似乎對自己的身手,頗有自信?”池宣笑了,右手撐起油紙傘。
“本來不怎麼自信,看了看你的武器,的確自信了許多。”那黑衣人也頗有餘力地插科打諢了兩句,然後一瞬間扔出一字排開的數十根飛針,破開寒夜裏的翩翩飛雪,直衝著池宣和澄懷飛來。
澄懷對武功可謂是一竅不通,可池宣握著她的手,她便沒由來的覺得安心。
池宣將手中油紙傘如同變戲法般極快地轉了起來,明明應該是脆弱的油紙,卻將所有堅硬的飛針悉數打散,七零八落地散在四周。
“閣下若還有手段,盡可以用用。”池宣笑著,溫文爾雅地仿佛是在和眼前人對弈。
澄懷卻早知道池宣越是笑得開心,對麵人就越是要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