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花鼓巷陌(1 / 2)

歧軒閣內,炭火燒得極旺,生意在此寒雪之中,因此好得出奇。

傷風咳嗽的病人一茬接著一茬,眼見著藥櫃裏一些常見的桂枝、黃芪都見了底。

澄懷難得了半日閑悠,用過午飯後,便在閣內坐診,替一替誠雪。

近日病人實在多,師兄疲累得喉嚨都有些沙啞,整個人病懨懨的。

是以澄懷給他開了個方子,讓他喝下熱湯捂覺去了。

閣內今日還煮了驅寒的薑棗茶,一文一大碗,是以排隊問診的病人們往往手裏還捧著一碗茶,騰騰的熱氣縈繞,大口飲下,熱辣直衝肺腑,出一頭熱汗,霎時都覺得病好了大半。

這也是《千金要方》所說:“若能用食平屙,釋情遣疾者,可謂良工。”

澄懷仍舊戴著她那副人皮麵具,穿了一件素藍的棉衣,神情沉靜地接診。

不同於在皇宮中的步履維艱、膽戰心驚,她此刻才真正感覺到一種平靜和快樂,就仿佛整個身軀浸在夏日清澈的池水中,透過微涼的水麵看向晴空,有種明亮卻不灼人的暖意。

師父說皇宮並不是她悟道的好去處,或許也就是因此。

見眾生,方能澄澈其心,追尋其道。

上一個病人接過診方,道謝後走向抓藥台。

澄懷收回微微遊離的心思,抬眼看著下一位就診的病人。這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的婦人,一身單薄的布衣,在寒冷中微微瑟縮著身子,然後低頭坐下,朝澄懷點點頭,說了一句:“溫酒醫師好。”

已經斑白的長發,仍舊梳了一個頗精致發髻,插著一隻木簪。

澄懷細細地看著她,總覺得有些莫名眼熟,卻也隻是開口:“阿嬤,伸出手,我給你診脈。”

這婦人伸出手,右掌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紋,貫穿整個手掌。

兒時的一些記憶浮上心頭。澄懷依稀記得兒時,母親身邊有一位陪嫁的侍女,從楚地陪伴她來到京城,比母親略大上幾歲。那侍女掌心,便有這樣一道長長的疤痕。

後來有一年春日,不知這宮女犯了什麼事,便被打發出宮去了。

“阿嬤這疤痕,可是有年歲了。”澄懷假作不動聲色地閑談。

她笑了笑,有些蠟黃的臉上橫生出幾道皺紋:“十幾歲時候的事了。”

澄懷一邊給她診脈一邊問:“聽阿嬤的口音,像是南方?”

她點點頭:“是,溫酒醫師也在南方待過?”

“對,在楚地呆過幾年。”澄懷胡謅道,收了手寫起脈案:“阿嬤近日可是受痢疾所擾?”

那婦人神情悵惘:“楚地,我就來自楚地。痢疾好治嗎,溫酒醫師,方便的話,能給我隻開一天的藥嗎?”

澄懷知道她是囊中羞澀,心底已經判定這大概就是母親當年的侍女,她被驅逐出宮城後,大概是身無長物,隻能在京中盤桓。

筆走龍蛇地開了一劑專治痢疾的混沌湯,澄懷開口:”阿嬤,近日閣中藥材有些不齊,若您方便,給我說個地址,我等藥到了,派跑堂給您送過去,如何?“

婦人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這如何使得。”

“您放心,這藥也不貴,明日送藥時您再付即可。”

“那行,老身住在東城花鼓巷陌,走到頭的那間木門小院,就是我家。”

澄懷叮囑著:“好,您放心,最晚明天,一定給您送到。然後這幾日一定要吃熱食,少食多餐,飲水適量,切忌多飲。”

澄懷傍晚結束了問診,抓好藥後匆匆用過晚飯,換回自己本身的裝束,稟明了池宣她要去趟花鼓巷。

澄懷怕這線索會轉瞬即逝,心中惴惴不安。

“你可知道,花鼓巷是什麼地方?”池宣放下手中的經文,問道。

“不知。”澄懷老實地回道:“莫非是,賣花鼓的?”

池宣已是懶得歎氣,從棋桌起身,披上一件素灰的披風,順手還在拿了一把油紙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