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接連幾日,澄懷都照常去紫微宮為父皇問診。她在皇宮中處處謹慎,不曾再出什麼錯處,本以為就能如此波瀾不驚地繼續下去,今日午後的紫微宮,卻來了一位客人。
“父皇!”充滿少年氣的一聲喊,貫穿殿閣,身邊隱隱傳來江公公的規勸。
“二殿下,陛下正在診療呢,無傳召不得入內的。”
“父皇,兒臣已經月餘不曾見父皇了。今日就是抗旨,我也要見父皇一眼,兒臣死也瞑目了。”他大大喇喇地喊道,故意說給殿內人聽,逗得皇帝緊鎖的眉宇微微舒展,嘴角掛上三分笑。
這還是這幾日以來,澄懷第一次見父皇開懷。
“二殿下,您這樣說可不是要了奴才的命嗎?”另一位內官小聲說道。
“父皇,我能進來嗎?”問話人已在門外了。
皇帝無奈地點頭,澄懷放下手中的銀針,前去開門。
門打開,一位由蜀錦吳綾、珠光寶氣堆砌而成的玉人公子,眉眼生得極肖其母親裕貴妃,正是唇角含春,眼波風流,確實讓人見之歡喜。
皇族的子弟中,偏偏他一人單名一個“賦”字,而同為皇子的喻景言昨日還在殿前跪到半夜。
可澄懷早知道,這玉人公子,實則是京城裏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他如此乖巧的一麵,也隻有在自己父皇麵前得以展現罷了。
他並未理會澄懷,隻三兩步奔向床前,無規矩地跪坐在床榻邊,笑著:“父皇,你今日如何?這位是?”
皇帝不語,隻和藹地朝他笑了笑。
“草民溫酒。”澄懷一揖,拿起針:“請二殿下稍候,我正在施診,陛下此刻不便開口。”
他起身,靜靜立在一旁觀摩,澄懷卻隱約感覺自己背後都要被這目光射穿。
“好了嗎?”他溫和地問正收針的澄懷。
得澄懷首肯後,他便湊近與父皇敘話,兩人有說有笑。
看來父皇對自己這位兒子,確實是愛到了心坎裏。
澄懷隻想著趕緊逃離這是非地,收拾好器具,轉身便要告退。
這位二殿下卻開口向皇帝說道:“這位溫酒醫師,聽聞五日便譽滿京城,兒臣近日也頗有些氣短胸悶之症,不知父皇可否將溫酒醫師借兒臣半晌?”
他這是有備而來。
“二殿下吩咐,自是無有不可的。草民即刻就可以為殿下診脈。”澄懷微微笑著,緊緊貼合的人皮麵具也扯出笑容,極其平常的男子麵容, 理應沒有絲毫破綻。
“在此處豈不是驚擾父皇。”他笑著,一雙多情目看著眼前人:“還請溫酒醫師在外稍候,我與父皇敘話後,再為我診脈,可好?”
不好。澄懷此刻隻敢在心底說。可她知道這並不是真的在征詢自己的意見。
回想起來,自己還是長公主時,大概也時常這樣罔顧他人意願,這就是峰回路轉,報應分明。
“草民遵命。”
她候在偏殿中,飲了一盞茶,正吃著一個桂花糕,門外腳步聲響起,她忙將半個桂花糕咽下去,卻哽在喉嚨,趕忙又灌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