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賦台上,煙霧繚繞,檀香暗浮。佛者莊嚴盤坐,儒者溫爾文雅,信手撩撥手中玄木古琴。忽急忽緩的旋律,流水清音流瀉於指尖。儒者眸光一閃,幾道白光接連不斷,急射而出,掀起帷幔飛揚,直逼剛踏入正殿的白傘墨衣人。
來人一把玄紋滾邊錦墜白傘掩住麵容,墨衣袖邊繡有暗紋。眾人裏,已有不少精通上古文咒的文士眼露驚異。此人不論是衣上傘上,皆是如今已難得一見的遠古字符,有些甚至是失傳發符咒紋路,繁紋交錯,竟形成別樣雅致的紋路。
見淩厲的音刃來襲,連綿不斷激射而來,來人白傘收放自如,傘柄在掌間翻轉,身動殘影。眨眼間,傘麵接連化去看似溫和卻難以招架的音刃。傘柄再次放於肩頭,對招間,來人的麵容依舊未顯於人前。幾步間,看似緩慢的步伐,卻已撩開重重帷幔,至長生殿內,儒賦台外。
儒者不怒反喜,琴聲一收,掌輕拍案,素色間夾雜兩縷玄色絨羽的絨扇卻淩空飛起,極速翻轉。儒者指尖一顫,絨扇射出,對上白傘墨衣人。
絨扇襲來,墨衣人卻是不敢大意,白傘迅速收起,婉轉翻動之勢避開絨扇。雕花沉木傘骨對上金雲鏤空的精致扇骨,竟是有些落了下風。
柔軟的扇絨拂過來人麵頰,卻未感舒適,而是一陣刺膚的陣痛,這是,暗藏於絨扇的勁力,在作怪!
絨扇卻是突然收回於儒者掌間,重新變回扇涼的風雅之物。一旁的佛者猶自拈著佛珠,暗誦經文,沉心養性。
“多年不見,汝之功力進步不少。”宛如看自己孩子般,儒者麵帶笑意,很是欣慰。“天父主,讓你來的?”
“儒首,天父主已決議,退位。另,天極太子,正欲拜訪神司。”墨衣人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的聲調,卻與佛者的清冷不同,而是不懂世事的冷漠。
“天極太子,寰宇宸曄。”儒者閉目,“放下衣物,下去休息吧。”
“是,儒首。”來人恭敬微微彎腰,隨即退出儒賦台,隻留下案幾琴旁的,一套深紫玄飛日月底紋司服,與一頂素色紫邊串珠淡金紫描紋冠。垂落的雪白絲綢飄帶上,中間的扭曲祭文繁雜拚合,古樸而神秘。
“動作真快啊.....”儒者拂額,無語。
“方才,那是禦書。”佛者雖是問道,語氣卻極為肯定。
“禦書誅筆的本體,好友汝又不是沒見過。”儒者輕笑,一襲墨繡白衣更顯消瘦。“汝說的不錯,那是禦書,不過,也不算禦書。”
佛者不予理會,隻是加緊了對儒者的療傷。
“這樣,汝不感到累麼?”
“天命所趨,不得不為。”
“還剩下......多少時日?”
佛者此話一出,儒者卻是一怔,似笑非笑的嘴角戴上一絲欣慰。
“聖潔不染塵世的尊者,也開始染塵麼?”
“明鏡無塵,何來染指?”佛者眼睫一顫,平靜回道。
“千道萬道,自在本心。”儒者淺笑,絨扇搖曳間,已見分明。
儒賦台外,墨衣人依舊持傘,卻是輕手撥開垂落的帷幔,緩緩踏上那象征著儒賦八荒儒首的點士玉台,如雪蒼白的手拂上玉案上的那本攤開的玉簡。玉簡旁,一支渾身通紅的朱筆靜靜躺在一旁。一書一筆,渾身卻皆是精致繁瑣的遠古咒符。
“若要尋梅,他在梅舍等汝。”
儒者清潤的聲音傳來,墨衣人停下撫弄的手,沉默無言。
下一刻,卻是回身,化光消失在長生殿內。清聖的殿堂,重回寂靜,唯聞朗朗琴聲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