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華傑加柯曲溝腦建站 道爾吉歐拉部落說情(2 / 3)

五月以後,春暖花開,大地開始解凍,華傑加向洪保管家請了長假,著手蓋房事宜。在和工匠隊張老板仔細談過工地上所需的一應物品後,五月二十日,他和貢巴才旦、多傑本馱上帳篷、灶具、口糧同工匠隊去柯曲溝。這時黃河冰橋不複存在,他們繞行到齊哈瑪渡口渡過黃河,於六月七日到達工地。他們到達那裏時,甘德人早已馱走了他們的貨物。拉本加給頭人家留下話,說如果華傑加蓋房子遇到困難,通知他們一聲,他們一定過來幫忙。這正是華傑加所希望的,別的他們幫不上什麼忙,讓那些小青年們過來幫忙撿河灘裏的石頭再好不過了。安頓好工匠隊後,他和貢巴去見羅桑旦巴頭人,給他送了禮物,預付了今年的地租。這次頭人很熱情,不僅留二人吃飯,還說轉運站可以建大一點,地也可以多占一點。他倆千恩萬謝,說明占地超不過原先所說,草皮也不會遭到破壞,頭人完全可以放心。回到住地的第二天,他讓貢巴照看工地,自己領著多傑本翻山去見老頭人。老頭人二話沒說,派他的大孫子和幾個小青年去告知其他幾個部落的頭人,要求他們派人幫忙。華傑加自然不能白讓人家幹活,說一定付給他們工錢。老頭人說,在柯曲溝腦修建轉運站是為他們好,不要什麼工錢,可華傑加還是決定付給每人五塊大洋的工錢。三天後,他倆領著五個部落的四十六名小青年,高高興興地回到工地。工地上頓時熱鬧起來,不大的溝腦灘地上,一下集中了六七十人,說笑聲不絕於耳。工匠隊的工人們不時轉到小青年們的帳篷前瞅瞅,用生硬的牧語和他們打招呼,小青年則嘲笑他們的民族語,糾正他們的發音。隨即工匠隊在沙灘上劃了線,開始做木工活了。為了搞好夥食,華傑加每隔幾天就買來牛羊,宰殺後大家分享。工匠隊的小夥子們吃著香噴噴的手抓,稱讚東家大方,幹活勁頭很高。十幾天中,小青年們從河床裏搬來了成堆的石頭,堆放在沙灘上。張老板看過後說,石頭足夠打地基和建圍牆用了,可讓小青年們回去。當天晚飯後,華傑加把小青年們召集到一起,給了每人五塊大洋,讓他們第二天回去。小青年們開始說什麼也不肯收,說他們的頭人囑咐他們不能收錢,怎能不聽頭人的話!華傑加說,頭人那裏將來他會說清楚,不收錢絕對不行,硬讓他們帶走了。

六月下旬,工匠隊幹完木工活,開始壘石頭打地基。他們用洋灰勾縫,壘起一塊一尺多高的石台子做房基。台子四周,再用石頭砌起一尺多高的牆基。為了防潮,在這些牆基下做了通風口,然後用圓木搭建房牆。地基上麵,每隔二尺橫放一個圓木,上鋪三寸木板作為地麵。房頂用圓木做梁做椽,上鋪木板,再蓋上土,抹了一層厚厚的草泥。張老板說,因為是扇形屋頂,雨水落在房上會一下流走,絕對不會滲漏,讓華傑加放心。庫房五米多高,共十間,足夠存放幾萬斤糧食和茶葉等物資了。另建的三間住房沒有那麼複雜,前後牆全用石頭砌成,地麵也不鋪木板。隻是因為要住人,兩個小間裏各修了灶台和火炕,還打了桌椅板凳之類的家什。一間大房做夥房,以便馱隊到來時做大鍋飯。剩下的石頭砌了一圈一米多高的小院牆,算下來總共占地還不到五分。也就在這期間,歐拉部落的牧人們轉場進入各條溝腦的夏季草場。一時間,這裏的溝溝腦腦裏紮滿了帳篷,牛羊布滿了山山梁梁。羅桑旦巴頭人家的帳圈沒有搬來,隻有他家的牧戶們趕著牛羊上來,將帳篷紮在各自原先的山溝裏。頭人早已給牧人們告知了他準許華傑加修建轉運站的事,沒有人提出異議。他們許多人從沒見過房子是怎麼蓋的,不時好奇地到工地觀看。每當這時,華傑加熱情地招呼他們到帳篷喝茶,講解蓋房子程序,雙方關係融洽。五十多天的建房過程因下雨隻耽擱了三四天,其他一切順利。

轉運站快建成時,華傑加就想著搞個慶賀。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貢巴才旦和多傑本,二人聽了都很讚成,認為應該慶賀慶賀。他告訴二人,既然他倆讚成,就得分頭行動,貢巴回去一趟,告知家人建房情況,看阿爸能不能過來看看,回來時馱來些慶賀用的煙酒和糖果點心之類的東西,尤其不能忘記帶來當禮物的綢緞和好茶。多傑本屆時去請甘德那幾位頭人,也讓他們過來看看,他自己到時去請羅桑旦巴頭人過來做客。二人表示,他倆隨時聽他吩咐。次日一早,他就打發貢巴回去了。庫房建成前,他讓多傑本去請甘德那幾位頭人。八月十七日,轉運站建成。也就在這天下午,貢巴陪著阿爸和楊金,用四頭騾子馱著慶賀用的物品到了。阿爸看過房子高興得合不攏嘴,說沒想到會蓋得這麼好,稱讚華傑加會辦事。楊金不時用眼角瞅他,眼裏透出異樣的光芒,這倒讓華傑加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他讓楊金用木工的下腳料把兩間住房的火炕燒熱,將阿爸的行李放置在靠裏麵那間屋的炕上,再看貢巴馱來的東西,除了煙酒、糖果、點心和哈達等東西外,還有綢緞、上等大茶、名貴龍碗、大米、麵粉、糌粑和油炸餅等慶賀用的物品。他看了滿心歡喜,知道這是阿爸經過仔細考慮後安排的。第二天下午,多傑本也陪同甘德的幾位頭人到了,他們還趕來了一頭牛和四隻羊作為賀禮。令華傑加遺憾的是,他視為恩人的老頭人沒能來,隻派來了他的大孫子,帶話說,他腿腳不便,由孫子轉達他的心意,那頭牛就是他家的賀禮。華傑加已經給附近的牧家說好買牛買羊的事,沒想到這下就不用買那麼多了。他讓多傑本去告知那戶牧民,隻需兩頭牛和五隻羊,明天一早趕來。

八月十九日一大早,華傑加讓多傑本和貢巴叫工匠隊的人幫忙殺牛宰羊,讓楊金燒茶做飯,自己去請羅桑旦巴頭人。頭人聽華傑加說轉運站建成,今天舉行慶賀活動,很高興,說他不能空手去,吩咐下人抓了一頭肥牛,在牛角間搭了一塊紅綢,再通知部落裏三位老年人和十一名歌手一同前往。華傑加沒想到羅桑頭人如此看重,竟然還通知歌手參加,連連向頭人鞠躬致謝。不到一小時,頭人通知的人員都到齊了,十幾人的馬隊向轉運站行進。令華傑加意外的是,他老遠就看到,轉運站的大門兩旁、各房門口和房簷下,居然用綢緞和哈達裝飾起來,顯現出一派喜慶氛圍!他不知道這是阿爸的主意,還是誰的創意,覺得這實在太好了。他們還沒到門口,多傑本和幾名工匠隊員放起了鞭炮,羅桑頭人他們的馬個個被驚得胡竄亂奔,大家隻好在笑聲中下馬前行。阿爸領著貢巴迎了下來,他握住羅桑旦巴頭人的手感謝他允許在他的地盤上蓋房子。經華傑加介紹,羅桑頭人知道是他老丈人,也熱情地握著他的手問候。阿爸從懷裏掏出哈達一一獻給頭人和三位老人,頭人和三位老人回贈哈達。隨即阿爸請他們進入已經在長條木板上擺有糖果和點心的庫房入座。這時的庫房變成了“宴會廳”,坐在另一頭的甘德頭人們和工匠隊張老板起身,走過來給洛桑頭人他們打招呼,互獻哈達。華傑加、貢巴、多傑本和工匠隊的幾個年輕人做招待,給客人們倒茶遞煙,端來熱騰騰的灌腸和手抓擺上長條木板,又用龍碗給每位客人斟酒。接著阿爸起身致詞,說他搞了一輩子販運,從來沒想到過在這吉祥的柯曲河邊建個轉運站同果洛人做生意,還是年輕人頭腦靈活;在各位頭人的支持下,建起了這麼好的轉運站;往後,山那邊的果洛人可以就近到這裏馱運他們需要的糧食和茶葉,他們也可以收購那邊的皮貨和酥油曲拉,兩全其美。他代表全家人向各位頭人和歐拉部落表示衷心的感謝。還說他要在喝酒前給各位尊貴的客人贈送致謝禮物。華傑加和貢巴早將禮物放在身邊,這時一一遞給阿爸。阿爸先給羅桑頭人他們送禮,每人兩塊大茶、兩塊綢緞、三個龍碗和一條哈達。他又到甘德頭人們那邊笑著說,因為給甘德客人的綢緞不夠,這會兒隻好先獻上大茶、龍碗和哈達,等明天取下掛在房簷上的綢緞再獻給各位頭人,請各位頭人不要見怪。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華傑加悄悄問貢巴,掛綢緞是誰的主意。貢巴笑著說,都是張老板的主意。華傑加暗暗佩服張老板見多識廣。

因為條件簡陋,這裏不能做包子、花卷等麵食,隻能用大塊手抓招待客人。客人們自然不會見怪,各自拔出腰刀大塊吃肉。接下來阿爸開始敬酒,說第一碗酒感謝頭人們的幫助,要求大家喝幹。阿爸興頭很高,自己先一飲而盡,眾客人能喝的也都一口喝幹。第二碗酒祝賀轉運站落成,願它成為甘德人的糧倉。第三碗酒祝願當洛山兩麵的草原永遠祥和,人畜興旺。敬完酒,他說“我的酒敬完了,接下來就看他們年輕人了。”羅桑旦巴頭人對阿爸說:“你的酒敬完了,我的敬酒才開始。雖說今天是你們家賀房,可說到底,你們都是我部落的客人,在今天這個吉祥的日子,我要給仁青紮西你和各位尊敬的甘德頭人敬三碗酒。”說著叫起身邊一個年輕人提壺倒酒,先給阿爸敬了一碗,然後給甘德頭人們一一敬酒。接下來,杭旦加措頭人代表甘德的頭人們給阿爸和羅桑旦巴頭人他們敬酒。幾圈酒敬過,宴席進入歌唱階段。按習俗,開場曲得由主人唱,客人們據此要華傑加先唱。華傑加雖感為難,卻不好推辭,用他那低沉的嗓音唱了一曲祝酒歌。雖說唱得一般,卻也得到眾人的喝彩。開場曲之後主家可以點唱,誰如果不唱,就會有失禮貌。華傑加掃視一圈,覺得不好讓頭人們唱,就請羅桑旦巴頭人讓他帶來的歌手唱。沒想到羅桑頭人笑著說,既然華東點到他,他隻好先唱一曲。說著端起酒碗,輕輕清了清嗓子,高唱一曲。席間頓時鴉雀無聲,誰都沒想到他竟然唱得這麼好。歌聲一停眾人一片歡呼,稱他是一位真正的歌唱家。阿爸更是高興地說:“我走南闖北一輩子,沒見過唱得這麼好的頭人,真是了不起,咱們請羅桑頭人再唱一曲好不好?”眾人一片叫好。羅桑頭人笑著說:“你們是不是因為我是頭人,才這麼誇讚我?好了,我是因為高興,才在大家麵前獻個醜。你們稱讚我唱得好,不知道我帶來的這些歌手才是真正的歌唱家呢,下麵就讓他們年輕人唱吧。”說著讓身旁一位麵目清秀的小夥子唱。那小夥子聽頭人叫他唱,用哈達托酒碗唱起來。頭人說得沒錯,盡管他自己的歌聲既高亢又悠揚,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但比起這位年輕人的歌聲還是略遜一籌。這位年輕人的歌聲既高亢明亮,又委婉動聽,聽來似有一種自己一個人正信馬由韁,帶著些許惆悵,行走在空曠草原上的奇異感覺,讓人癡醉。這是華傑加見過的最好的男歌手,難怪羅桑旦巴頭人第一個點名讓他唱!他原來以為他們村裏的公保大叔是這世上最好的男歌手,楊金卓瑪則是世上最好的女歌手,沒想到還有比公保大叔唱得好的歌手!他想,這個人和楊金卓瑪才可能是世上最好的一對歌唱家。他沒有料到,接下來羅桑頭人點唱的這些歌手,個個都可以稱得上是唱家!一個部落裏有這麼多一流歌手,令人難以置信!他已經喝得有點暈暈乎乎,加上聽歌聽的有點癡迷,情不自禁地拍著巴掌站起來笑問羅桑頭人:“阿克洪保拉,這些歌手都是你們部落的嗎?我怎麼覺得是您從各個地方挑選來的?”這一問,使羅桑頭人來了勁,大笑著說:“小夥子,我們部落還有好多好歌手,今天來的隻是我們一個帳圈的歌手,他們多數還是我們家族的,不信我給你介紹一下:唱第一曲的歌手是我大伯的小兒子,這個是我二叔的二女兒,這個是我三叔的二兒子,這個是我的女兒卓瑪……。”等頭人介紹完,華傑加才知道這些歌手中有六位竟是頭人的子侄,其中那個衣著華麗、美貌大氣、約莫二十歲左右名叫卓瑪的女孩子竟是頭人自己的女兒!華傑加見這丫頭長得這麼美麗大方,唱得又好,想讓楊金出來一比高低,趁眾人起哄讓唱第一曲的小青年再唱一首時,溜出去找楊金。楊金忙完灶房裏的事,正在房簷下悄悄聽歌。華傑加走到她跟前說:“楊金,我想讓你露一手,你願不願意?”楊金連連擺手說:“這麼多歌手,唱得又這麼好,你分明是要我出醜吧,我不去!”轉身跑進了灶房。華傑加碰了個釘子,隻好悻悻回屋。這時羅桑旦巴頭人帶領他的歌手們正起哄,提議甘德的頭人們唱。甘德頭人們正為他們沒有帶來自己的歌手懊惱,早就覺得有些尷尬,聽歐拉人起哄,也坐不住了。杭旦加措頭人動員拉本加他們幾人無果後,自己端起酒碗唱起來。還行,雖然他的歌聲遠不如歐拉人的歌聲,卻也說得過去。他邊唱邊給羅桑頭人他們敬酒,接連唱了三首,給每人敬了一碗後才回座。熱鬧到深夜,羅桑旦巴頭人和他的三位叔父在幾個子侄的陪同下回去。包括卓瑪在內的其他幾個年輕人征得頭人同意後留下來接著玩。羅桑頭人他們走後,甘德的杭旦加措和索南才杭二位頭人也去歇息。阿爸已經喝得不少,也和張老板休息去了。這下遂了青年男女們的意,大家集中一塊唱起了情歌!宴席隨即進入第三階段。工匠隊的小夥子們雖然聽不懂牧歌,但沒有一個人願意離去,坐在一旁一邊吃喝一邊嘻嘻哈哈。華傑加沒料到,平時有點靦腆的多傑本這會兒來了勁,睡眼惺忪地也唱起情歌來。他的音量雖然不高,曲調卻很好聽,歌詞也對應貼切,沒過多久,就和卓瑪對唱起來。二人越唱似乎越投緣,漸漸用歌聲訴說起見到你我如何如何愛慕,如何如何願意和你走到一起終生廝守等等來。青年男女們嬉笑起哄,要他倆當場成婚成家。一直鬧到後半夜才一個個在醉意朦朧中東倒西歪地就地和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