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龍羊峽取槍遇劫匪 查科寺槍戰顯身手(1 / 3)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仁青大叔對這麼長時間窩在家裏很不甘心。這天晚上吃過晚飯,他把華傑加和貢巴才旦叫到客房,關好門對二人說:“咱們窩在家裏快兩個月了,我考慮再三,覺得不如趁此機會你倆悄悄去一趟華東說的那個什麼峽,取回藏在那裏的槍。按華東所說,那槍很可能是一支‘卜拉’。這種槍射程遠,威力大,準頭也好,比咱們這裏人們通常背的漢陽造和中正式都要強。有這樣一支槍防匪更安全些。如果再不取來,就會生鏽變成廢鐵。華東藏在什麼溝裏的銀圓和子彈,能取來就取來,不能取來就不要了。”華傑加也惦記著那支槍,更思念著楊金卓瑪,聽大叔說讓他回一趟,還讓貢巴才旦相陪,自然心裏高興,隻是多少還擔心一路上會不會被人認出來告發給官府。大叔可能看出他的心思,說:“你不用擔心,現在正是冬天,你倆穿上大皮襖,頭戴狐皮帽,再把脖子縮進襖領裏,誰見了都相信這是禦寒,不是遮麵,路上有人問起來就說你倆是到拉讓拜佛回歸化的香客。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倒是擔心會不會遇到劫匪,這點你倆要格外當心。那夥劫匪走到那裏都殺人放火,你倆隻要一路打聽就能知道他們在哪兒。如果聽到有劫匪的消息,你倆就回來,取槍的事往後再說。咱們家的馬都是好馬,尤其是這回我要讓你倆騎的棗紅馬和大黑馬,都是百裏挑一的好馬,沒有馬能追得上。”接著他又給二人講應該走的路線,認為草原上正在鬧劫匪,不如沿黃河南岸走加紮一線比較安全。他說,走這條路雖然需要翻山越嶺,卻能繞開鬧劫匪的草原,也能繞開索乎伯地區,蒙古衛隊正在四處巡邏,說不定不分青紅皂白把他倆當劫匪胡亂開槍。說完,大叔將他們家最好的兩支叉子槍交給二人,又給每人一百發子彈、五十塊大洋。

第二天一早,銀措按大叔吩咐為二人準備了喂馬用的蠶豆和滿滿兩褡褳糌粑、油炸餅、熟肉和肉幹,足夠他倆吃十來天的。早飯後大叔又把二人叫到客房,將兩把手槍放在桌上說:“我想了想,為防萬一,你倆還是帶上短槍更好些。華東槍法好,帶上這把盒子槍,華東這把貢巴帶上。”說著給了二人各五十發子彈。華傑加提出,如有可能,想去一趟查科寺,報答小活佛和阿卡羅哲。大叔讚同。臨走前華傑加從大叔保管的褡褳裏取出一百多大洋帶上。一切就緒後二人告別家人牽馬出門,華傑加騎大黑馬,貢巴騎棗紅馬,沿著通往甘加草原的大道急馳而去。真如大叔所說,這真是兩匹上好馬,兩匹馬行走如飛,好像背上沒人一般。不到中午,二人翻過拉讓後山,到了甘加草原。貢巴才旦指著甘加草原西邊隱約可見的山脈說,翻過那山就到了戎吾川,晚上他倆可以借宿戎吾農家。甘加草原很大,幾乎一眼望不到邊。牧人們早已搬入冬季草場,隨處可見牧民的帳篷,一群群牛羊在草梁上漫步,一派悠然祥和的景象。遇到帳篷,少不了有幾條狗跑來追逐吠叫他倆。每當這時,帳篷裏就會走出一兩個人張望,嗬斥那些狗,詢問他倆的來曆,請他倆到帳篷裏喝口茶再走。華傑加和貢巴急著趕路,致謝後馬不停蹄繼續前行。太陽落山前,他倆翻過了草原西頭的小山脈,開始下山。這裏是陰坡,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不少路段因為有山泉,結成大片冰麵,他倆隻好下馬繞行。貢巴說,因為耽誤了時間,天黑前他倆到不了戎吾了。二人下到溝底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可謂前不著店,後不著村,如果露宿,必會受凍,二人商量決定夜行。可天空陰沉沉地,沒有一絲光亮。二人走進一條彎彎曲曲狹長的深溝後,根本看不清前麵是路還是坎,隻好下馬摸索行走。

天蒙蒙亮時,二人才走出溝口到了戎吾川。這裏是歸戎吾千戶管轄地,有百十來個村鎮。從戎吾去夏河川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沿戎吾河往下走,經戎吾峽到加紮,再翻越加紮與歸化之間的大山深溝上到夏河川的北草原。這樣就完全繞開了草原地帶,可直接抵達龍羊峽頂。一條沿戎吾河上行,經戎吾河溝腦的麥秀林區到達澤庫草原,再翻越知亥山進入夏河川北草原,那樣雖說避開了蒙古人的地界,卻要經過澤庫草原和知亥山區,不知道那夥劫匪會不會在那裏。二人商量後認為,黃河岸肯定山大溝深,路途艱險,不如從麥秀林區直接上到草原。那幫劫匪雖有可能在草原上,但不至於那麼巧就遇上。定下線路後他倆並韁上行,天黑前趕到了戎吾鎮。這個鎮子在戎吾河東岸的灘地上,河西岸的台地上坐落著著名的戎吾寺。戎吾鎮裏雖然隻一條小街,卻開有不少店鋪和旅店,他倆選一家漢民旅店住宿,旅店後院有馬棚,隻要給錢,有人喂馬。店家聽說二人要去澤庫草原,吃驚地告誡說,戎吾溝腦走不得,十幾天前,有夥強盜闖到溝腦連接草原處的一個民族小村,槍殺了幾個阻止他們進村的小夥子,住在村裏殺牛宰羊過起了生活,現在還不知道離開沒有。華傑加和貢巴估計又是那夥逃兵幹的,給店家說了甘肅省的通告。店家說,這裏也聽說了,隻是不知道是不是甘肅省那夥逃兵。華傑加問有沒有其他路。店家說,去澤庫的路隻有這一條,還必須經過溝腦那個小村。華傑加雖然不甘心走回頭路,但為了安全起見,和貢巴商量後還是決定走加紮一線。

從黃河南岸的山區走,真是太艱難了。這裏山大溝深,山坡上密布樹林灌木,一條小路忽兒上山,忽兒下溝,有些路段坡度太陡積雪太厚,隻好下馬繞行。好在大小溝裏都有農家可以借宿,隻要給上兩個銀圓,農戶們還幫二人照料馬匹。就這樣二人走了四天,才進入歸化地界,直接上到夏河川北草原,直奔龍羊峽。又走了一天,這天上午到達龍羊峽頂。華傑加先領著貢巴才旦到峽沿指著他半年前的藏身處。貢巴才旦到峽沿隻看了一眼,就嚇得直往後縮,吐著舌頭驚呼不止,不相信華傑加能下到峽裏。看過峽裏,二人找到藏槍的那塊大石,用腰刀硬是刨開蓋在槍上的一層凍土,取出槍和子彈。那槍已經鏽跡斑斑,連槍栓都拉不開,隻有拿回家擦拭後看還能不能用。華傑加用他帶來的油布將槍包好,綁在馬鞍一側。對於回程,華傑加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從夏河川走,這樣既可以取上藏在多買溝裏的銀圓和子彈,也可以打聽楊金卓瑪的下落,如果她回到了村裏,說不定能將她帶上。二人坐在大石下,麵朝太陽吃了點幹糧後起身,下到黃河沿向夏河川走。太陽下山前二人來到了多買溝,找到那個藏有銀圓和子彈的洞子,刨開土層取出埋在下麵的褡褳和馬鞍。馬鞍和褡褳上已經生了綠毛,也就不要了,從褡褳裏取出銀圓和子彈,裝入自己的褡褳匆匆離開,天黑後不久二人到了莫禾村。莫禾是個小村,隻有三十來戶人家,這裏每家每戶華傑加都熟悉,他領著貢巴到老實巴交的紮西老漢家借宿。紮西老漢家隻有老兩口和出嫁離婚後帶回一個小兒子的女兒四口人。

華傑加上前輕輕叩門,紮西老漢在院裏“誰呀”一聲後打開門縫探頭觀看。他沒認出華傑加,見是兩個穿著闊氣、身背長槍的陌生漢子,心裏不免有點打鼓,問:“你倆找誰?”華傑加趕緊說:“紮西大叔,您不認識我了?我是華傑加呀,我們倆路過這裏,想在您家借宿一晚。”紮西老漢吃了一驚,大張著嘴結巴著說:“啊貢幹(藏人尊奉的護法神)!你還敢回來?你們村裏人恨不得抓住你剝皮抽筋生吃了你哪!”華傑加哧哧地笑著說:“所以德欽村我不敢去,就找到您家來了。”紮西老漢打開大門,讓二人進院後趕緊關上大門,幫二人卸馬上的東西和鞍子,把馬拴到驢棚的料槽上,領二人進屋。他指著華傑加低聲問老夫人:“認識這個人嗎?”老夫人搖搖頭:“不認識,他們是誰,你認識?”紮西老漢神秘地說:“你真是老眼昏花了,德欽村殺死老胡的華傑加你都不認識了?”老夫人一聽也很吃驚:“他還活著?”紮西老漢“呸、呸”兩聲後說:“怎麼這麼說話,你多早聽說他死了,不像話。”說著他讓二人上炕,叫丫頭趕緊弄飯。華傑加說:“燒一壺茶就行了,我們有幹糧。”紮西老漢說:“那怎麼行,到家了,還吃你們自己的幹糧怎麼說得過去!隻是我家窮,隻能給你倆煮碗洋芋麵片。”說著,他詢問華傑加逃哪兒去了。華傑加隻是告訴他說,逃到拉讓了。紮西老漢的女兒叫才讓措,長相雖一般,手腳卻麻利,沒多大工夫就下好一鍋熱騰騰的洋芋麵片。二人從褡褳裏取出一些油餅和熟肉放到老漢家的木盤裏,請這家人也吃一點。那個十一二歲大的小孫子抓起一塊肉就要吃,紮西老漢剛想製止,被華傑加擋住了,還遞給大人們各一塊熟肉也請他們吃。吃過晚飯,華傑加打聽德欽村的情況,也打聽楊金卓瑪的下落。從老漢嘴裏,華傑加得知了德欽村發生的一切,得知萬德頭人已經去世,德欽村的牲畜差不多全被沒收,也知道了尼瑪加跳崖的消息,不由得心頭沉重。當他聽老漢說楊金卓瑪至今沒回來,傳說已經在多崗村嫁了人的消息時,雖然不大相信,胸中卻憋悶得透不過氣來,臉色鐵青。貢巴才旦聽了卻暗自高興,以為這下華傑加有可能做姐夫了。既然楊金沒在,也就沒有必要去德欽村冒險了。第二天晨曦剛起,華傑加和貢巴才旦就著茶水吃了點幹糧,告別紮西老漢一家上路。臨出門時,華傑加給了紮西老漢十塊大洋,請求他不要將他到過他們家的消息告訴人,免得德欽村人尾隨追捕,紮西老漢答應了。

天剛放亮時,二人穿過了德欽村。這會兒,是家家戶戶起床洗臉時間,村道上沒人來往。華傑加朝自己的小院瞅了一眼,又看了看萬德頭人家的莊廓,催馬和貢巴趕路。一路上路過村莊時,有不少人停步打量二人。他倆將狐皮帽子壓在眉梢,脖子縮在大皮襖的領子裏隻管走路,也不搭理,誰也沒認出華傑加。天黑前,二人趕到了朵澤溝口。這裏是冬季草場,隨處可見牧人的帳篷,二人借宿在一對小夫婦帶著兩個孩子的牧家。華傑加急著想到查科寺看望小活佛和羅哲老阿卡,次日天一亮,二人匆匆吃了點幹糧,給這對夫婦留下兩塊銀圓後趕緊上路。朵澤溝很長,越往前走,積雪越厚,上到山腰積雪已抵馬肚,他倆隻好下馬爬山,直到過了後晌,才翻過朵澤埡口。下山的路同樣曲曲折折,隻因為是陽麵,積雪不厚。下到山底,又是一條很長的山溝,太陽快落山時二人才走出溝口。華傑加想在天黑前趕到查科寺的打算落空。這裏的每條溝汊也和朵澤北坡的溝口一樣,紮有牧人帳篷。二人見一條溝裏有個較大的帳篷,就朝那帳篷走去。三條狗跑來朝他倆吠叫,二人下馬站在那裏,等主人家從帳篷出來。聽到狗叫聲,從帳篷裏走出一位身披大皮襖約四十歲左右的漢子,一邊嗬斥那幾條狗,一邊走上前問:“你們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是來我家借宿的嗎?”華傑加趕緊回答:“我倆是拉讓人,從夏河川來,要去查科寺,走到這裏天黑了,想在您家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求你給個方便。”那人聽了似乎有點吃驚,問:“你倆要去查科寺?”華傑加說:“是,今天趕不到了,隻好明天去。” 那人瞪大眼睛問:“你倆沒聽說查科寺的事情?”華傑加不由得心頭一驚,忙問:“查科寺怎麼了?”那人說:“幾天前查科寺被一夥強盜占據,將僧人們圈在經堂不讓出入。他們住在小活佛家,殺牛宰羊,過起了日子,好像要住在那裏不走的樣子。”華傑加聽了,既吃驚又憤怒,問:“難道沒有人趕走這夥強盜?他們有多少人?”那人說:“他們人倒不多,聽說隻有五個人。可他們手裏都有長短兩支槍,誰敢靠近他們。這幾天茫朵的頭人們正相互聯絡,想組織剿匪隊驅趕他們。我看你們倆背的都是好槍,能不能和我們一起去打那夥強盜?”華傑加立即說:“我倆完全可以參加。”聽華傑加這麼說,那人露出笑容,請二人進帳。帳篷門口站著一位老人和兩個少年,那人對老人說了二人的來意後,和兩個少年幫二人從馬背上卸下褡褳鞍具,叫兩個少年拿上繩子牽馬去草灘縻放。走進帳篷,華傑加看到,屋裏還有一位老夫人、一位大嫂和兩個小女孩。一家人熱情地請二人上坐,那位大嫂趕緊往灶火裏添加羊糞,擦拭碗筷。灶火上架著大小兩口熱氣騰騰的鍋,看上去這家人正準備吃晚飯。大家坐定後,老人詢問他倆的來曆去向,華傑加一一回答。聽說他倆要去查科寺,這位名叫貢加的老人也勸二人不要去查科寺。那漢子告訴老人,兩位客人背有好槍,願意參加咱的民兵去驅趕強盜。貢加老人聽了不以為然,說那幾個人不是一般的劫匪,騎的好馬背的好槍,身穿軍裝,很可能是從歸化兵營跑出來逃兵,肯定身手不凡,一般人不是對手。華傑加告訴他們,這夥人可能就是一個多月前流竄到拉讓草原的前線逃兵,並將他聽說的這夥劫匪在各地作案的傳言和甘肅省的通告說給他們。一家人聽了“嘖嘖”咋舌,說他們聽說過拉讓地區有劫匪的消息,沒想到他們竄到茫朵草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