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個小時沈倦就要被推進那個空曠冰冷的手術室裏。
“笙歌。”
沈倦已經換好了衣服,他呆呆地坐在床上看著外麵有些陰沉的天氣。
夏天的雨總是來的很急,急匆匆的來,卻又默默的退場。
聲勢浩大的雷聲響徹雲霄,烏雲密布的天空閃過幾道晃眼的光。
夜笙歌今天請了假。
他要陪著沈倦做手術
手術室家屬是不能進去的,他也打算在手術室門口好好的候著。
“怎麼了阿倦?”
“……”
沈倦沒有回答,房間陷入了沉默。
外麵的風刮的大,窗子被人推開了一點兒。
有些過分清爽的冷,往人身上擊打。
夜笙歌抬腿去把窗子關好,將窗簾拉上了一半,開了病房的燈。
沈倦一直都盯著那顆綠葉樹上搖搖欲墜的鳥巢,風把用枯枝做成的巢穴給吹得七零八落的,幾隻幼鳥在窩裏麵撲棱著翅膀,風越來越大,星星點點的雨滴砸了下來,外出覓食的鳥媽媽依舊見不得蹤影……
“轟隆——”
閃電比那震耳欲聾的雷聲更先出現在沈倦的眼前,收回自己的眸子,他的目光再一次追隨著夜笙歌。
“笙歌。”
“嗯?”
“笙歌。”
“嗯。”
沈倦喊了夜笙歌幾句,那人起初有些不明所以,隻要他喊他就應,就好像他真的會一直陪在沈倦身邊一樣。
雛鳥總是因為成長而會離開自己盤旋的窩,沈倦並不想成為那隻長大無家可歸的鳥。
“笙歌……我會好起來的對嗎?”
“阿倦,別緊張。今天的手術絕對能成功,你也會好起來的。”
夜笙歌走到沈倦的跟前,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很精致的卡片。
“阿倦,你猜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我好像猜不出來……”
沈倦有些疑惑不解的抬頭,他麵上興致其實不太高,但還是揚起了一抹略顯蒼白憔悴的笑容。
大抵是因為病症拖的太久,本來還有些肉的小臉,這幾天還逐漸顯瘦了下去。
吃飯也吃的少了。
也不怎麼發脾氣鬧騰了。
跟剛來這裏的時候一樣,默默的發呆,不說話,看著窗外……
醫生護士還都以為沈倦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手術讓他心亂如麻、食不下咽呢。
實則不然,隻是因為際……
夜笙歌有意問他,他也就有意回答。
他知道這人想逗他開心,但是他真的……開心不起來。
手術失敗了,他會死在手術台上嗎?
手術成功了,夜笙歌會遠離他身邊嗎?
這一切沈倦都不得而知。
“既然阿倦猜不出來,那我就……”
夜笙歌把手上手工繪製的金色花紋樣式卡片在沈倦麵前晃了一下,然後收入懷中。
“那就等到阿倦做完手術之後再告訴你吧。”
夜笙歌難得有些孩子氣的逗弄沈倦,他看的出沈倦麵上的擔憂之色。
天使變得憔悴不堪,他的守護者同樣心有感觸。
“好啊,手術做完了,笙歌一定要跟我說哦。”
沈倦臉上的笑容逐漸放大,嘴唇幹燥的有些發裂起了死皮,他用舌頭舔了舔微微潤濕,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樣,唇上透著晶瑩,兩個麵頰上也有了紅潤之色。
突然,靈動起來的沈倦,就像是久臥病床的瀕死者突然回光返照似的。
此時的夜笙歌還不知道,在兩個小時之後他會後悔現在沒有告訴沈倦那是什麼東西。
他也後悔,為什麼一定要讓沈倦去做這個手術。
……
原定計劃三個小時的手術,莫名的延長了兩個小時。
手術室三個大字一直亮著刺眼的紅光。
“哢——”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手術室三個大字也熄滅了。
作為沈倦主治醫生的際淨休並沒有出現,而是有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大夫站在門口輕聲喊:“病人家屬!”
“醫生,沈倦……他怎麼樣?手術……順利嗎?”
夜笙歌有些緊張,他磕磕巴巴的詢問那個年輕的大夫。
年輕大夫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將口罩摘了下來,他的麵前露出了有些為難的神色,充滿同情和憐憫的眼神看著夜笙歌,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
沈倦死了。
死在了二十四歲生日這一天。
這天他最在乎的人永遠的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