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笑著,眼中寒意不減反增,魏毓言隻覺得渾身汗毛倒豎,不自覺後退了幾步。
他看了一眼帳幔外的人群,確認沒有人注意簀床這邊,上前幾步在她耳邊道:“言希,假如他不是皇帝,你選擇的會是我,對嗎?”
魏毓言瞪大了眼睛……
“言希”,這個名字很久沒人叫了,久到她快忘了自己是誰。
南榮明赫露出了獠牙的一角。
見她闃寂無聲地怔愣著,他似乎是受到了某種鼓勵,繼續道:“跟我走,我帶你離開大寧宮,你還做你的魏言希。”
魏毓言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慌不擇路地逃了出去。
她覺得,梁王像是變了個人。
南榮明赫看著她狼狽的背影,在自己親弟弟的靈前肆無忌憚笑了出來。
他在乎的人一個個死在他麵前,他無能為力,保護不了任何人,他唯有放縱自己方能得到片刻的救贖。
溫文爾雅的少年釋放出了心中那個龐然大物,任由怪物寸寸吞噬著他的心。
……
太後召見魏毓言的口諭傳來,皇後思慮了一番,陪著魏毓言去了寧壽宮。
今日寧壽宮正殿除了太後,還有魏夫人,魏夫人身邊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雖一身布衣,但做工精細,熨帖平整,幹淨利落,倒像是個商人婦。
聽到魏毓言衝那婦人叫了一聲:“阿嬸。”
皇後不由眼皮跳了一下,感覺這不像是個好征兆。
那婦人紅了眼眶,拉過魏毓言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瞧著是比在家的時候豐腴了許多。”
說完跪地朝著太後和魏夫人行禮道:“民婦謝太後和魏夫人對兒婦的教養之恩。”
白敬宜這才明白了,原來這是那秦二郎的母親。
太後一臉的不耐揮揮手道:“魏首輔已將毓言收為義女,魏家女眷如何安排自當由魏夫人做主。”
魏夫人一臉的怒色,扭過頭不去看周氏。
昨天這婦人帶著幾個老仆尋到了魏府,說是來尋自家兒媳婦,魏夫人唯恐事情鬧大了有損魏家清譽,便將她請進了後院好言相勸,哪知這周氏油鹽不進,堅持要帶魏毓言回去。
秦家二郎已死,魏毓言才十五歲,帶她回去就是一輩子守活寡,何況當初是他們聽信謠言,退了婚書。
可是魏毓言和秦家有婚約的事情在淮安知道的人不少,她也不敢鬧僵了,隻好實話實說毓言進了宮,原本想借著皇家給她施壓,讓她知難而退,誰知這周氏一介商婦竟然毫無畏懼,揚言無論魏毓言在哪裏都是他秦家婦,要將她帶回去。
魏夫人無奈隻能遞了帖子帶她進宮,原本指望太後將她打發了。
可眼下,太後又推給了她。
她無奈定了定神:“周姐姐,大家都是女人,何苦為難一個孩子,她才十五歲……”
周氏不卑不亢,拿帕子掖了掖並不存在的眼淚:“我家二郎要是活著,這會兒已經成婚了,他為了救我家兒婦死的好慘啊……”
太後身子微不可見的怔了一下,秦二郎的死到底和皇帝脫不了關係,深究下去,南榮黎已經認下的罪就會重新被擺到台麵上來。
她隱隱覺出些威脅的況味來,隻可惜這婦人敢來宮中要人,隻怕是有高人指點且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倒輕易動不得她了。
魏夫人不怕人撒潑打滾,可碰到這樣粘纏的軟釘子,一下就沒了主意,氣的胸口一陣起伏:“可當初,是你家退了婚書……”
周氏跪地幹嚎了幾嗓子:“我家二郎去的突然,我和他爹爹雙雙傷心過度,臥床不起,滿大街又傳言兒婦與人苟合,現在才知道,冤枉了我家兒婦,我這做婆母的心裏愧疚極了,趕了一個多月的路來接我家兒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