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信任(2 / 2)

梁王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才道:“當初在淮安殺死你父親和未婚夫的人,是信王的人,至於南榮黎,他在軍中威望過高,皇兄和他一山不容二虎。”

魏毓言感覺心裏轟隆一下有什麼東西坍塌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梁王……

但是很快,她信了,因為有了這個解釋,那些她始終想不明白的地方都通了。

為什麼南榮黎投降後在彭城還有刺客,為什麼南榮黎迫不及待求死,為什麼信王來的那一天皇帝的眼神躲閃。

原來如此,南榮黎知道自己威望過盛,必不為新帝所容,那些栽贓的罪名他也懶得辯解,幹脆求死保下自己弟弟。

皇帝當然是始作俑者,他給她創造了一個仇人。

兩艘大船的博弈,必然死傷無數,她父親和未婚夫無足輕重,不過是無意間爬上船的兩隻螞蟻,死了就死了,誰也看不見,誰也不在意。

但,她在意。

天越來越沉,夜色越來越濃鬱,風越來越淩冽,她周身都被絕望包圍住了。

魏毓言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他坦的,隻覺耳邊嗡嗡聲不斷,秋霜跟她說話,她隻看的見她嘴一張一合,像一條瀕死的魚,卻聽不見她聲音。

直到秋霜跪了下來,直到皇帝進來,他還是那用明媚的笑臉,可毓言卻覺得那笑容失了溫度一般,變成了一張麵具。

她沒有行禮,皇帝也沒有見怪,笑道:“是不是最近沒來看你,怪我了?最近實在太忙了。”

她怔愣地坐在炕上,沒有說話。

秋霜忙打著圓場,拿出她做好的那一包袱物件,道:“陛下,魏姑娘知道您要忙,不敢去打擾,每日點燈熬油給您做了這些襪子、護膝和鞋墊,您瞧,她手都被紮傷好幾次了。”

皇帝眼睛裏更多了幾分柔和,笑著翻了翻,將包袱遞給了李輔仁,然後去拉她的手,道:“莫莫,你有心了,讓我看看你的手,以後可不要這麼辛苦了。”

魏毓言甩開了他的手。

一時間房間裏沉默了下來,李輔仁迅速遞給秋霜一個眼神,兩人退出了他坦。

魏毓言隔著眼睛裏的一層水霧看著他:“你騙了我。”

皇帝怔了一下,很快反應了過來:“你知道了?”

“抱歉,莫莫,我不能殺三叔,二叔已經替他死了,二叔知道這一切都是三叔做的,所以他認下了,當初他投降,就是為了掩護三叔逃走,於融光也甘願自殺給他做投誠的誠意,已經死了這麼多人,我不能再殺三叔。”

魏毓言點了點頭:“陛下,你顧全大局,你寬宏大量,我該慶幸,大寧有一位明君。”

皇帝訝然看著她,有些意外她的通情達理。

“可是,陛下,你不該騙我,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這四方城,這四方城裏的人也都不喜歡我,我是為了你,情願繁華做繭,背負著攀龍附鳳的醜名,被世人所不齒,你怎麼能騙我。”

“你不信任我。”魏毓言做了最後的總結。

她雙手合上了門,將那張還在怔愣著的臉關進了暗夜。

她自己也跌進了黑暗中。

她突然無比想家,想那家小小的棺材鋪子,想爹爹寵溺地看著她畫消寒圖,打開窗子就能看見秦家酒樓的三樓,倚窗而立的少年郎,滿目羞怯懵懂的愛意。

她什麼都沒了。

她趴在炕上,明明沒有哭,為什麼枕頭濡濕了,她摸索著那一片冰涼……

“回家”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皇帝立刻就想否認,但是他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因為他想了想,她似乎說得很對。

他是不信任她,他知道她在秦二郎死後仍然認真地每天畫梅花,還時時刻刻把那張消寒圖帶在身上,她把婚書珍藏在匣子最底層,哪怕那婚書害她被趕出宮,她也不曾扔掉。

他知道自己永遠都無法超越秦二郎,所以他不信他能原諒他的自私,也不信她一個深宅婦人能理解自己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