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碰過槍了。
也許是那一段經曆過於殘忍和血腥，也許她產生了融入正常社會的想法，這一切溫斯特都看在眼裏，所以根本沒有警惕她會帶著槍過來。
畢竟，一個正常人，誰會帶著槍呢。
除非她本質裏還沒有認為自己是一個正常人。
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空氣漸漸變得焦灼起來。
安靜的可怕。
“阿瀾，開槍吧。”溫斯特在一片寂靜中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他說，“開槍了你可能就永遠無法融入你想融入的世界了。”
溫瀾沒有動作，也沒有回應，槍口仍然死死抵著他的太陽穴，力氣很大。
溫斯特繼續道：“你是個天才，本來就不屬於這裏，我是為你好。”
此話一出，對麵的黎向野急了：“讓她從小就成為一個殺人機器，沒有感情，這是為她好？”
“不是嗎？”溫斯特語氣非常真誠，“如果她在她原本的生活環境中長大，她會變成一個瘋子，她會融入不了班級、融入不了社會，她注定不是一個正常的普通人。”
黎向野怒氣衝衝，又想開口，被祁慕寒打斷了：“那是你的思維方式，在你的思維方式裏，就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
他繼續道：“而且，你怎麼知道她這段時間過的是不是正常人的生活呢？”
溫斯特沒有回答，他閉上眼睛又睜開：“憑我對她這麼多年來的觀察。”
溫瀾在他耳邊冷冷開口：“你說我是天才，我很榮幸。我確實很聰明，但不是從成年開始的，有沒有可能，從七歲那年開始，我就已經很聰明了呢？”
溫斯特冰藍色的眸子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但也隻是一瞬間，他明白了溫瀾的話外之意。
隻聽見溫瀾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所以你還是算錯了這一步。屬於哪裏、不屬於哪裏，並不是一個人說的算的，是需要嚐試的。我試了，我很喜歡內地，也沒有人把我當成怪人。”
直升機的聲音自高空響起，整齊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傳來，警方來了。
溫瀾垂著眼睛，誰也看不到她眼底的情緒。
“時間不多了，”溫斯特重複，“那你敢開槍嗎？”
他露出了破罐子破摔的笑容：“開槍了說不定你就是個怪人了，不開的話警察之後也會把你帶走。”
溫瀾表麵鎮定，誰也不知道，她握槍的手在微微發抖，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間隙，在層層疊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緊迫感中，她猛然間摁動扳機。
“砰”的一聲，巨大的身影伴隨著最後驚愕的目光倒在地上，與此同時，警察已經到了，黑衣人被全部擒獲，溫瀾沒有看到這一幕，手裏的槍“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也因突然間的眩暈半蹲在地上，強撐著意識。
“溫瀾！”
祁慕寒快速跑過來，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回到了那輛越野車上。
“去醫院。”
黎向野上了駕駛位，踩著油門飛快離開了別墅。
行人和道路兩側的綠化帶瘋狂倒退，寬闊的後座了，溫瀾緊緊閉著眼睛，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微微蹙眉，好像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裏。
祁慕寒抱著她的上半身，輕輕拍著她的背部安撫。
“去，殺了他。”
噩夢裏，一道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聲音落下的同時，一支手槍被放在了她白皙瘦小的手裏，她下意識地握住，有些茫然地觀察著對麵被捆得五花大綁的人。
“你不會開槍對吧？”那道聲音笑了笑，從身後伸出一隻大手，覆在她小小的手上，“像這樣，”
隔著她的拇指，扳機被扣動，砰得一聲，對麵的人停止了掙紮，他的額頭瞬間多了一個血淋淋的洞。
六歲的小溫瀾，輕輕閉了一下眼睛。
“瞧，是不是很簡單？”男人收回手指，含笑看著她白皙的小臉，寬大的手掌放在她的頭頂，“告訴我，你會了嗎？”
幾秒鍾過後，小女孩收回目光，慢慢點了點頭。
“阿瀾真棒。”
男人滿意地笑了，輕輕揉了兩下她毛茸茸的發頂。
沒有發現，她攥著衣裙一角的手指在微微顫抖，手心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是噩夢的開始。
針頭刺入皮膚，白色病床上的溫瀾睜開眼睛，鴉羽似的睫毛微顫，在眼瞼拓下一層陰影，側眸看向一旁，祁慕寒緊緊握著她的手，她莫名安下心來。
本來越來越快的心跳漸漸平穩下來。
“你有一點發燒，很快就會好”
男人聲音有些沙啞，起身替她掖了掖身上的被子。
“要喝水嗎？”
祁慕寒想要抽開手去倒水，但是女孩不鬆開。
他無奈地笑了笑，正準備開口，就看到病床上的女孩搖了搖頭。
“好，一會再喝。”
他任由女孩握著手，坐在一旁的陪護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