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宇他們並不想打破這種平凡的幸福,在不驚動趙玉芬家人的情況下,他們在趙玉芬家附近的一個茶館裏約見了趙玉 芬。
趙玉芬雖然五十多歲了,但是保養得不錯,可以看出年輕時的風韻。見到周昊宇一行三人,趙玉芬顯得有點不知所措,道:“海曲市刑警隊?我已經好幾年都沒回過海曲了,你們找我什麼 事?”
周昊宇把一張霍連寶的照片遞給她,道:“趙女士,你認識這個人嗎?”
趙玉芬掃了一眼照片上的人,搖了搖頭,道:“不認識,從來沒見 過。”
“他叫霍連寶,今年二十九歲,是臘月初二的生日,脖子後麵的發跡線處有一顆痣,他一直被陳澤源的女兒收養,您再仔細看看,也許能想起什麼?”
杜若 道。
趙玉芬聽了,心頭不由得一顫,忙拿起照片來仔細端詳,手指輕輕從照片上撫過,像是撫摸著照片中人的臉頰一樣,隨即眼神又黯淡了下來。她垂著眼簾,稍作喘息後,把照片遞給周昊宇道:“我沒見過這個人,不認 識。”
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在場的人都看得明白。周昊宇道:“可能你不認識他,可他在挾持人質的時候,要求我們帶你去見他,說想在死之前見你一 麵。”
趙玉芬聽得臉變了顏色,急道:“什麼挾持人質?什麼死之前?你們說清楚,是怎麼回事,他人怎麼樣了?死了嗎?”趙玉芬猛地站起身來,一連串的問話,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同時微微顫抖著,並極力控製著心中的不 安。
“他沒死,現在海曲市刑警 隊。”
聽到這裏,趙玉芬長長地出了口氣,道:“人沒事就好,他為什麼挾持人質?他犯了什麼 事?”
“既然你們不認識,你為什麼要這麼關心他?”周昊宇反問 道。
他這一句話把趙玉芬問得啞口無言,一時答不上話來。“趙女士,我們今天來就是想聽真話,並且我們會對今天的談話保密,這一點您可以放心。但是如果您不合作,我們公開調查的話,知道的人可能會很多,再想保密可就是問題了。”周昊宇軟硬兼施地 道。
趙玉芬有點坐立不安了,杜若適時地柔聲安慰道:“您的心情我們能夠了解,我們隻是調查情況,不想把影響擴大,那樣對您也不好。如果您配合我們的調查呢,我保證,知道的人僅限於跟案件相關的人員,不會涉及與案件無關的人,當然也包括您的家 人。”
趙玉芬看看她,又看看周昊宇,周昊宇也向她點了點頭算是承諾。趙玉芬在斟酌了半天後,話還沒出口,眼淚已滾滾而下,杜若忙遞了紙巾給她趙玉芬邊哭邊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是我的兒子,苦命的孩子,是我對不起他,他剛出生我就離開了 他。”
“那他的父親是誰?”墨語問 道。
趙玉芬抽泣了半晌才道:“是陳澤源,是我跟陳澤源的孩子。”幾人心裏早有猜測,所以並不吃驚。反而是陳澤源,到死之前隻告訴了霍連寶他的母親,而沒有告訴他自己就是他的父親,也許是實在難以啟齒 吧。
杜若倒了杯熱茶給她,說:“把那段往事講給我們聽吧,這對我們很重要。”趙玉芬喝了一口杯中的熱茶,定了定神才緩緩地講述當年那段她不願再回首的往 事。
三十一年前,趙玉芬從醫校畢業,進海曲醫院當了一名護士。那年她剛滿二十歲,在醫院工作沒多久,她就遇到了當時任海曲市衛生局副局長的陳澤 源。
那一天,護士長告訴她,病房裏那位相貌英俊、待人和氣的男人是衛生局的某位領導,要她小心照顧。衛生局是醫院的行政主管部門,剛上班的小護士自是不敢怠慢,對領導照顧得盡心盡 力。
陳澤源在醫院住了一個月,與照顧他的護士趙玉芬也就熟悉起來。陳澤源對她沒有領導架子,他的幽默風趣讓初入工作崗位的趙玉芬感到十分親切而趙玉芬的青春活力、美麗溫柔也深深地吸引著陳澤源的眼球,相比之下家中那個強勢彪悍的妻子就更加難以引起他的興趣。他的心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偏向了趙玉 芬。
趙玉芬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怎麼經得住這麼一個閱盡世事的男人的攻勢,很快二人就墜入了情網不可自 拔。
婚外情,這種遊戲的規則就是逢場作戲,各取所需,這是一種見不得光的兩性關係,如果有一方認了真,想要將戀情暴露在陽光下,那關係也就走到了盡 頭。
跟很多俗套的故事一樣,趙玉芬不再滿足於那種偷偷摸摸的關係。她要陳澤源給她應有的名分,她要做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她以懷孕為要挾,要求陳澤源離婚,並跟她結婚,陳澤源自是不 肯。
作為公職人員的陳澤源,自然考慮得更多,他有希望在退休前坐上局長的位置。如果在這個時候傳出婚外情的事,前程也就到此為止了。他自然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可趙玉芬也不肯讓步,堅決不肯把孩子打掉,事件就這樣僵持 著。
那段時間陳澤源是度日如年,他知道老婆的脾氣。如果被她知道,她一定會拿著刀跟自己拚個魚死網破,他更怕趙玉芬到單位去鬧,斷送了自己的前 程。
就這樣,他想到了一個兩全的辦法。他哄趙玉芬說,讓她先把孩子生下來,並承諾過了競選局長這一關就離婚娶她,讓她做個名正言順的局長夫人。
而趙玉芬也明白,如果真要鬧大了,陳澤源的職位就保不住了,到那時他便會無所顧忌,更不會跟自己在一起。於是,趙玉芬選擇了相信他,並在外地生下了一個男 孩。
而陳澤源並沒有兌現他的承諾,當趙玉芬把孩子生下來後,他就把孩子抱走了,然後以孩子的安危來威脅趙玉芬,並且拿出了趙玉芬的一些不雅照,威脅趙玉芬如果再糾纏他,他就把照片寄給趙玉芬的家人、朋友,再不然就撒到大街上,讓趙玉芬身敗名裂、千夫所指。如果她聽話,他可以用手中的職權給她安排個好崗位,也算是對他們這段感情的一個交代。
年輕單純的趙玉芬哪是在官場上混跡多年的陳澤源的對手,她也隻得在極度的傷心和絕望下,離開了海曲這個傷心地,去了泰平市,然後在那裏認識了現在的丈夫,並結婚生 子。
這段往事,她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包括現在的丈夫。那件事情已過去了這麼多年,雖然在夢裏她也會記起她那個再也沒見過麵的兒子,但現在的丈夫對她很好,並且她又有了一個兒子,她也就逐漸淡忘了那件 事。
誰想到二十九年後的今天,卻有刑警隊的警察找上門來,塵封已久的記憶又湧上心頭,那結了痂的傷口仍是鮮血淋漓,讓她痛不欲 生。
“周隊長,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孩子他犯了什麼事?嚴重嗎?”孩子是天下每一位母親心頭最大的事,趙玉芬關切的眼神騙不了 人。
周昊宇跟杜若對望了一眼,不知該怎麼回答這位母親。從陳澤源能把自己的兒子送給女兒當養子這件事,就可以看出陳澤源是一個心機頗深、為了自己不顧他人的人,欺騙女兒收養自己弟弟當兒子養。臨死前都不告訴兒子真相,對自己的親生兒女尚且如此,陳澤源的為人可見一斑,趙玉芬所說的一切應該更符合事實的真 相。
從霍連寶在現場表現出的對生母趙玉芬的憤恨來看,陳澤源一定隱瞞了事實的真相,一定是說趙玉芬狠心拋棄了霍連寶,才致使霍連寶口出怨聲覺得自己從小所受的苦以及走到今天犯罪的這個地步,都是趙玉芬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所 致。
最後還是杜若說道:“霍連寶犯的罪,我們現在不方便過多地向您透露但是,請您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會給他應有的懲罰,不會多,也不會 少。”
對於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趙玉芬的心裏更是忐忑,她哽咽道:“都是我當年不懂事,堅持要把他生下來,生下來了也沒盡到一個媽媽的責任和義務這個孩子所受的苦都是我造成的,要是我不拋棄他,他也不會淪落到今天去犯罪,我才是個罪人,該被抓起來的人是我。”越說越難過,最後她伏在桌子上泣不成 聲。
這是一個母親的泣血之聲,周昊宇跟墨語二人沉默了,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在任何情況下都淡然處之的杜若,此時眼睛裏竟然也隱隱有淚光,最後她還是忍住了,片刻後恢複了平靜。她拍拍趙玉芬的肩膀,安慰道:“個人的力量是微小的,你為了他能來到這個世界已經盡力了,我理解你當年的處境,在那種情況下,你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事,現在,你無需再為這件事自 責。”
趙玉芬抬起頭,注意力被杜若的目光吸引,口中喃喃地問道:“你說的是真 的?”
杜若用無比清晰且堅定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沒錯,錯不在你,你無需自 責。”
趙玉芬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似是解開了心結,連呼吸都變得輕鬆 了。
“我什麼時候可以去見見那個可憐的孩子?”趙玉芬問 道。
“能見的時候我們會通知您。”周昊宇說 道。
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周昊宇還是在征得了趙玉芬的同意後,取了她的DNA 樣本,回去進行比對,以確認她與霍連寶的母子關 係。
回來的路上,杜若一言不發,閉著眼睛上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周昊宇看得出杜若滿腹的心事,杜若不說,當著墨語他也不好 問。
杜若並沒有跟他們一起回局裏,而是一個人去了長青園拜祭亡母。周昊宇買了一束花想與她同往,被杜若婉拒了。周昊宇看她神情有異也不便多 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