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猜到過,萊拉和革命軍是有聯係的,但沒想到對方的參謀長會出現在這裏,“斯塔西婭,你不用那麼緊張。”萊拉說薩博隻是想跟我談談,才拜托她約我過來,“他如果敢對你怎麼樣,我第一個打爆他的腦袋。”她又像一台零件生鏽吱呀作響的機器一樣大笑起來,薩博笑容明朗,“萊拉小姐,你還是這麼風趣。”

為表誠意,薩博舉起雙手,告訴我他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希望我能給他十分鍾的談話時間,有萊拉做擔保,我暫且信任他沒有惡意,同意聽聽他想跟我說什麼。萊拉通過呼叫器,讓瑪格麗特推她去樓下曬曬太陽,隻留下我和薩博在病房裏待著。

萊拉走後,薩博向我坦誠,她和革命軍的確有很深度的合作,世界政府一貫會通過新聞業強硬管製,來進行輿論引導,萊拉這樣肯報道真實聲音的自由記者,是革命軍重點保護的對象。

“隻是保護?革命軍難道不想培養自己的喉舌嗎?”我的質問讓薩博低頭苦笑,他們隻保證萊拉的生命安全,但不會幹涉她的報道內容,革命軍做出錯誤決策的時候,萊拉也會毫不留情地寫文章批評,這位堅持己見的記者,也的確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斯塔西婭小姐,我這次來,是想邀請你加入我們。”薩博開門見山地告訴我此行的目的,讓我沒辦法一下子揣測他的想法,他也不多廢話,從胸前的口袋裏拿出他自己的生命卡,撕下一角遞到我麵前,我覺得很意外,他就不怕我反手交給海軍嗎?他目光堅定地一定要我收下,“這是對同伴的信任。”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我一個海軍中將,什麼時候成了革命軍的同伴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居然挖牆腳挖到了我頭上。“參謀長先生,如果你覺得能通過我獲得什麼情報,恐怕要失望了。”我不過是個在派係鬥爭裏被邊緣化,遠離權力中心的文職中將而已。

“情報是次要的,通過萊拉小姐關於頂上戰爭的報道,以及她對你的了解,或許,你和我們老大會很合得來。”薩博講起了革命軍奉行的理念,我之前也聽說過一些,革命軍首領那些危險的、被視為可以動搖世界政府統治的思想。

“斯塔西婭小姐,聽說你已經去過交叉島,也知道了Joker的真實身份。”薩博接下來問出的話,讓我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你認為,海軍會怎麼做呢?”他跟我講起了他們的理念和計劃,我看著手中的生命卡,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我想起了這些日子刻意忘在腦後的那些事情——雪莉的慘死、羅蕾萊的痛苦、聚集在舊本部大樓前衣衫單薄的民眾、財務部那兩人腦滿腸肥的貪婪模樣,多弗朗明哥的無所顧忌、巴基速遞越來越大的生意規模、以及海軍對七武海的縱容……這段時間,我隻顧著沉溺在感情裏,幾乎都要忘記是什麼把我推到了這個地步。

“參謀長先生,世界是不容易改變的。”我打斷了薩博,“就算革命軍推翻了維護天龍人統治的世界政府,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嗎?”他沒有回答,我繼續說,“如果你們隻是想換一群人來統治,逃不出權力的輪回更迭,那我沒有興趣。”我拒絕了他的邀請,將生命卡遞還給他,“我會當作沒見過你,請回吧。”

我滿懷心事地下樓,我何嚐不知道海軍內部的陰暗麵,何嚐不知道維護天龍人統治的世界政府並不能帶來真正的和平?隻是要被海軍收養長大的我,直麵並且承認這些事實,是有些困難。

不僅如此,薩博的出現,也是在提醒我,自詡追求正義的我,在羅要帶我離開時有過片刻動搖的我,是要拋下什麼樣的事實,閉目塞聽、自欺欺人地沉浸在羅所能給予我的狹隘的個人幸福裏頭,意識到這些,我感到很羞愧。

經過醫院的小花園時,聽到裏麵有孩子的歡聲笑語聲,瑪格麗特坐在花壇邊上,看著兩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互相往對方身上扔雪球,萊拉還在研究她那台能即時衝印的相機,我走過去和她道別。

“這麼快就走了?”萊拉望著瑪格麗特母女三人,接下來的話讓我始料未及——她很偶然地得知,當年買下我的那個人販子已經出獄,萊拉多事,打聽了一下我雙親的去向,但隻問到了我母親的消息,“你想聽嗎?”

我沉默著佇立良久,“沒有那個必要。”要是早個十年八年的,我或許很願意聽,那正是我哭鬧著追著庫讚問我的媽媽去哪兒了的年紀,但現在,我知道尋回父母並沒有意義,不論出於什麼目的,他們選擇拋棄我的那一刻開始,和我就隻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我既不怨恨他們,也不想去了解他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