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他們四個人再也唱不動了,口幹舌燥,聲音沙啞,也不管冬季裏的水泥地有多麼的冰涼,紛紛坐了下來。
周寶拉開了幾罐啤酒,拆開了大包小包的下酒料,順手拿起煙盒給自己彈出一根煙。李默靠了過去,掏出打火機想給周寶點上。可是江風很大,點著的打火機剛剛竄出微弱的火苗就在寒風中無可奈何地消散去,反複糾纏了幾個來回,最後兩人發現無論如何也不能成功,便都放棄了。周寶站了起來,將那根煙彈了出去。香煙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華麗麗的跌落於黑漆漆的江麵上。
“李默,你可是我們之中第一個擺脫圍城的人呀,恭喜你了。”安水看著李默,心底隱隱有些羨慕離了婚的李默,歎了一口氣,揚起自己手中的啤酒,說道:“哥幾個喝起來呀,為了這他媽的鬼世道幹杯。”安水的婚姻很不成功。安水曾經是寢室四個人中女人緣最好,長得最帥的,號稱“情聖”,大學畢業之後漂泊浪蕩了許久,最終卻娶了一個很普通的女人,結婚後也是家庭糾紛不斷。
兄弟幾人紛紛舉起啤酒罐,高吼著為“這他媽的現實”幹杯,將酒罐狠狠地碰在了一起,濺出無數的泡沫。李默一飲而盡,喉嚨有些發燒。啤酒的味道很苦,很澀。
“這鬼世道就是貧者愈貧富者愈富!”大胖舉起拳頭悲憤地說道:“醫療改革了,我媽胃癌開個刀化個療就花我二十多萬,我要多少年才能存夠這些錢呀,十年,二十年,還是半輩子?可憐我媽舍不得錢,自己寧願在家疼的起不來床也不願意去醫院住院。”大胖的眼角已經湧出了淚水。
李默不知道自己能夠說些什麼來安慰大胖,這時候任何語言似乎都有些蒼白無力。
“這他媽的鬼世道!這他媽的鬼世道!”大胖似乎找到了情感宣泄的出口,壓抑多年的憤懣此時理智再也無法束縛,大聲傾訴道:“教育改革了,可笑我兒子上幼稚園,一個學期學費三千,就這還是公立幼兒園!就這還是我們京城比較便宜的公立幼兒園!咱舍不得那個閑錢,自己教小孩子,小學還不收你入學,這是什麼鬼世道!”
李默眼睛也有些微紅,當年茹茹上學的時候亦受到學校的百般刁難,李默孫倩為了讓她上一個好一點的幼稚園卻不得不忍痛交了數千元的讚助費。想起這些李默至今還不能釋懷。
安水默默地聽著大胖的咆哮,垂著頭不停地歎著氣,手中的那罐啤酒也在漸漸地變形。
“這他媽的鬼世道!貧者無立錐之地!不說一線城市一平米五六萬元,就連三流的小城市也給漲到一平米五六千。我一個中文係本科生畢業,最後卻成為一位遭人白眼的保險推銷員,一個月不吃不喝工資就隻能買上比我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地方,我半輩子不吃不喝也就能給自己買一套即將被拆遷的破房子。人生有幾個青春呀,人生有幾個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