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在城市商業中心那裏的一聲怒吼嚇壞了許多人,也包括正在街角對小商販趾高氣昂的城管。李默這個明顯有礙市容市貌,城市精神文明建設的家夥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從城管的麵前走過。
在那棟寫字樓裏,李默曾經動過殺人的念頭,腦海裏湧出了一種同這個被扭曲了的世界同歸於盡的視死如歸的想法,也隨著那一聲悲憤的長吼,李默的邪念在延綿不絕的回聲中消無。李默坐上了公交車,此時,他又重新成為了一名普通人,在社會的最底層苦苦掙紮著的卑微到可有可無的人。
李默回到家,從塵封了好久的大箱子裏翻出了那把吉他,擦拭幹淨後又跑到樂器行補齊了殘缺的琴弦,坐在琴行的門口將斷了的弦一根一根的接續,撥弄一番,直到聽到那熟識的旋律,觸碰到那熟悉的手感,才伴著慘淡的夕陽往南橋走去。
南京的冬天的夜來得很早,八點的南橋行人漸少。南橋是一座斜拉鎖式大橋,設計者別具匠心地將那一道道鋼索鋪滿霓虹燈,一閃一閃的霓虹燈將大橋點綴的花團錦簇,高聳的路燈則將昏暗的光線灑在冰冷的水泥路麵上。南橋很高,從這裏能看見南京的燈火闌珊,綿延好遠。
當李默背著那把吉他來到南橋的時候,其他三個老友早已經在等候著他了。
大胖就坐在橋欄杆上,側著臉看著橋下漆黑一片的江麵發著呆,偶爾回過頭來也隻是重重的吸一口煙,隻有當淡藍色的煙霧從嘴裏呼出的時候,他緊皺起的眉頭才會舒緩一會兒。
安水坐在冰冷的路麵上,不停地調試著手上的吉他琴弦,不時的撥動一下,吉他頓時發出一陣悅耳的金屬音。
周寶坐在離安水不遠的地方,在他的麵前鋪上了一張舊報紙,四角都用小磚塊壓好了,舊報紙上壘滿了罐裝啤酒,花生米,香煙及其他。周寶坐在一本似乎翻爛了的斯坦尼拉夫斯基所著的《演員自我修養》書上,吹奏著自己的口琴。布魯斯口琴獨有的和弦重奏與《星之所在》低沉感傷的氣質完美的結合,頓時一股迷亂的情愫如同大壩決口一般傾瀉出來,在這南橋上彌漫。
可是周寶不時的停下演奏牛飲一聽啤酒這個動作打破了崇高的氣場,無數的汽車呼嘯而過,帶起飛揚的塵土撲打在周寶的消瘦的臉龐上。
幾個人看見李默走了過來,急忙停下自己手中的動作,迎了上去。李默給了大胖一個熊抱,接著掂了掂大胖的體重,對著大胖說道:“胖子,該減肥了,要不嫂子可受不了呀。”
大胖牛眼一瞪,道:“一見麵就提這事,你還有別的好話說不?”
李默沒理會大胖的抱怨,看著走了過來的安水,輕輕地擂了他一拳。安水也回了一下,這才繼續打擊大胖說道:“他倒是想減,可是你不讓他吃肉他就得在大街上直接咬人了。”
胖子扭了扭自己龐大的身軀,說道:“我胖我驕傲我自豪!”順便擺了個勝利的姿勢。周寶對著胖子翻了翻白眼,豎起了中指。
李默跟周寶熊抱之後,指著地上的那本斯坦尼拉夫斯基的《演員自我修養》,一臉戲謔的對周寶說道:“要是咱們院的全老看見你把他視如己出的寶貝書自己丟在地上墊屁股的話,會不會吐血三升呀?”周寶不屑地看了看地上的那本書,說道:“在社會呆過之後再看這本書,我會吐血三升的!”
“好了好了,別鬧了。”安水是有領導氣質的,現在他打斷了嬉鬧中的三個人,說道:“哥幾個還記得當年我們在中江橋上的壯舉嗎?”
李默他們幾個相視一笑。在大學那些叛逆瘋狂的年代,李默他們寢室四個人號稱師大四皮狼。由於每個人都會一門樂器,於是他們曾在鳩鶿廣場,在濱江公園,在中江橋上架好樂器就開唱,不顧四周圍觀的人群。他們也曾在大學十二點熄燈之後架好麥克風音響就放聲高歌,盡管屢屢被學校警告卻屢教不改。他們也曾站在學校的大禮堂狼嚎不止,不顧台下群情激憤的同學和鋪天蓋地而來的雞蛋西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