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就這麼跟著孫倩走進了那間辦公室，聽著門吱呀被掩上的聲音，李默知道自己的幸福已經從自己的指尖悄悄的溜走。
鮮紅的結婚證已經被政府印上寫有“無效”兩個字的鋼印，取而代之的是兩本綠色的離婚證。黑著臉的大媽級工作人員還在絮絮叨叨地念叨著孫倩李默為什麼要在就快過年的這幾天離婚。李默起身接過那本離婚證，有心在孫倩的麵前展示自己的驕傲，看也不看地放進大衣的口袋裏。孫倩則沒有起身的意思，失神地盯著桌麵，李默隻好替孫倩將那張離婚證接了過來。
“走吧，吃散夥去。”李默牽起孫倩的手，將她拉了起來，走了出去。李默能感覺的出來，孫倩的手很冰涼。
剛剛走出辦公室門口，另一邊辦理結婚證的那間那一對情侶也出來了。李默此時再也裝不出什麼風度了，對著那對新人點了一下頭，然後牽著孫倩繼續往出口走。
“等一下。”那個男孩追了上來，看著李默和孫倩一臉真誠地說道：“真的很可惜，在一起很不容易，請不要輕易地放棄呀，前輩。”
李默看來一眼麵無表情地孫倩，側過臉背對著她，對著那個男孩裝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拍拍那個男孩的肩膀眯著眼睛語重心長的說道：“傻小子，好好對你老婆，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孫倩似乎終於有所反應了，狠狠地瞪了一眼李默，完了才望著那對新人，想說點什麼祝福的話，終究是沒有也說不出口，隻好轉身對李默說道：“咱們走吧。”
李默拉開大廳的推拉門，孫倩迎著迎麵撲來的寒意，走了出去，李默跟著出來，剛準備關上門，卻看見小夥子疾馳幾步頂住將要關上的門，用著最最稚嫩卻無比真誠的話說道：“前輩，我會的，一定會。”
李默依稀從那個男孩的身上看見了當年自己的影子。李默點點頭，不置可否，轉身離開，追上已經走了好遠的孫倩。
斜陽撒在積滿粉雪的人行道上，下晚班的人們艱難地踩著自行車從身旁駛過。包子鋪和夜店重新開張，幾口大鍋開始升騰起水汽，昏暗的路燈一盞接著一盞的亮起，遠處賣鹽水鴨的老店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特有的香味已經在大街上彌漫。幾個小孩穿著厚厚的衣服在放著擦炮，劈裏啪啦的聲響伴著孩子的笑聲傳者很遠甚遠。
孫倩一腳深一腳淺地跟在李默的身後，追著踩李默被斜陽拉的很長的影子，每一次踩到那隻影子的“頭”，在雪地上留下一個腳印，都會得意的笑出聲。李默裹緊了自己的大衣，從嘴裏嗬出暖氣到手上，接著使勁地搓了起來。白色的霧氣很快消散在李默的手上，正如這斜陽的暖意也在一點一點的虛無。
“倩倩，吃完散夥飯咱就散了吧。”走了很久，李默才憋出了一句話。沉默不是他的常態，深沉不是他的本性，戲謔是常有的，可是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手心都被自己攥出了汗。李默說完就有了一種近乎於虛脫的感覺。李默知道自己舍不得，他想轉身抱住孫倩，他想將口袋裏的離婚證撕掉，可是他的理智告訴他不允許，可是他的驕傲告訴他不可以。
孫倩的腳步瞬時一頓，雪在孫倩的腳下拚命發出吱呀的聲音。孫倩呆住了片刻，隨後又跟了上去，冷笑著回道：“恩，早點散吧。”
大廳裏回蕩著濃鬱的薩克斯曲風，厚厚的簾幕隔開了外麵的喧囂。李默和孫倩坐在精致考究的紫藤椅上，淡黃的桌布，桌子中央是一個插著一支藍玫瑰的仿白玉瓶。
桌子上的西餐基本上沒怎麼動，雪白的杯盤上昂貴的大餐在迅速地冷卻卻無人注意。李默拿著刀叉在七分熟的牛排上使勁，那架勢似乎是要在這裏麵挑出雞骨頭一般。孫倩則時不時的舉起酒杯。
“來，李默，幹一杯！”孫倩又一次舉起酒杯，臉上爬滿了緋紅。
李默舉起默默地舉起酒杯，甘甜的葡萄酒順著喉嚨下去，李默沒有品出酒的香甜，而是滿嘴的苦澀。
孫倩的酒杯和李默的輕輕一碰，接著仰起頭一飲而盡，似乎這20多度的葡萄酒還不如白開水。轉眼間，大半瓶的張裕酒就被孫倩消滅了大半。
孫倩又舉起酒杯了，緋紅的笑臉湊近向李默，瞪大著雙眼，酒氣從嘴裏嗬出，不斷刺激著李默的鼻子。“李默，還真的感謝這次離婚，咱才有機會走進這麼高檔的西餐廳。”
李默紅著眼睛說不出話來，盡管他天性就是一個聒噪的人，油嘴滑舌幾乎是他的本能，但是此情此景卻叫他再也戲謔不起來。和孫倩結婚多年，沒能給孫倩帶來多少珠光寶氣，反而讓她跟著自己吃了不少苦。孫倩從來都是一位高傲的公主，不諳世事，喜歡幻想，總是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但是為了李默，孫倩放棄了自己的驕傲，每天圍著柴米油鹽斤斤計較，每天因為一些雞毛蒜皮頭疼不已。孫倩為自己放棄了太多，自己給予孫倩的又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