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展翅(2 / 2)

佛說,陷入紅塵染缸的人是執迷不悟。無論對什麼事、什麼人都不能貪戀,淡然相處便可輕鬆自如。也許你的世界正天崩地裂,別人的世界卻那麼雲淡風輕。生命若蝶,隻有破繭之後才可以深刻地明白,何謂痛楚的愉悅。蘇曼殊經受過這個過程,他比許多人都要曆經得早。他告訴我們,今天的滄海就是明日的桑田,今天的繁華就是明天的寂滅,今天的相逢就是明日的離別。盡管如此,他依舊看不透,明知多少過往都是覆水難收,還是不肯停下腳步和一葉菩提訴說心語,和一卷經書共悟禪機。

在上海,蘇曼殊似乎又找到了那一方可以展翅的遼闊天空。他想起杜甫寫給李白的詩:“我自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這對於沉寂之後風華再起的蘇曼殊來說無疑是一種激勵,但是熱情之中依舊帶著難以言說的迷惘。他應《太平洋報》的聘請,任該報主筆。一個文人無須執刀佩劍、披荊斬棘,一支筆就可以描繪錦繡河山,可以舞動明月的光芒。曆史的滄桑、歲月的崢嶸盡在筆下,那個執筆之人,可以肆意揮灑春秋、主宰日月。

在此期間,蘇曼殊發表了《南洋話》、《馮春航》於《太平洋報》,又繪製了一幅《荒城飲馬圖》,托人帶給香港蕭公,請代焚於趙聲墓前。因蘇曼殊過去和趙聲同寓南京時,曾許趙聲作此畫,一直沒有落筆。此次蘇曼殊歸國,聞得趙聲因黃花崗之役失敗,已憂憤嘔血而死,為實踐往日諾言,並悼亡友,故有《荒城飲馬圖》之作。但他在《答蕭公書》中表示:“此畫而後,不忍下筆矣。” 接下來的時日,蘇曼殊的《斷鴻零雁記》發表於《太平洋報》,頓時文名大噪,也是這部作品奠定了他在文學史上的地位。那隻飄零的孤雁,再次在他筆下騰飛,衝破雲霄的刹那,也有了王者的風流。當我們看到孤雁的時候就會想起蘇曼殊,因為大雁已是他的象征,融在他的水墨中,刻在他的靈魂裏。他時而在百姓的屋簷下銜泥築巢,時而飛越滄海俯瞰煙火人間。

每個人與這世間萬物都有一份情結,就像林和靖的梅、陶淵明的菊、蘇東坡的竹、蒲鬆齡的狐,甚至薛濤的深紅小箋,這些就像是他們身上的標誌,任憑歲月流逝多年,都無法洗去這不能更改的印痕。靈性的萬物會給我們帶來無邊的想象,疲憊的時候,我們需要一種清淡而簡單的寄托。與其將心托付給名利,不如交付與一株草木、一瓣落花,就算是沉淪,亦不會走向一條毀滅之路。名利的欲望永遠無法填滿,而自然的真實與純淨不會給世人帶來傷害。我們可以隨意攜一縷清風閑遊,枕一朵白雲休憩,挽一輪明月相思。

經過一番充實地忙碌,一切都塵埃落定,蘇曼殊結束了潦倒的生活,找回了神采翩然的自己。這個四月,他的內心又春光飽滿,簇擁的桃杏開得難以收斂。以清醒的姿態佇立在陽光水岸,看晴空萬裏,白雲無涯。他想做的,就是再一次放逐,因為在遙遠的海岸,風姿綽約的櫻花已經迫不及待地在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