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笑著點了點頭,回答道:“陛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彌本是漢人,因被我大晉擊敗,處境困窘,迫不得已之下才投奔劉淵,劉聰發兵反晉,骨子裏也痛恨漢人,王彌在他麾下,如何能安心?因此微臣以為王彌為安身立命,定會保存實力,不肯大舉進攻;石勒,本不過是一名奴隸,但其人果斷多智,精通謀略又善曉兵機,因此才發展到今日這地步。前幾年,在劉聰全力進攻我大晉時,石勒卻兵進青徐兩州,占據的土地甚至可與主子劉聰比肩!石勒之才,可比韓信,但石勒有反意!如今,石勒實力與劉聰不分上下,再加上他野心勃勃,末將估計石勒與劉聰開戰之日不遠矣!為消耗劉曜實力,保存自己,石勒定不會大舉進攻!因此,微臣以為,我軍隻需將主力集中在南門即可。劉趙國小力薄,更兼連年發動戰爭,因此劉曜此來糧草必不多。圍城的三人之中,最心急的也必定是他。隻要擋住劉曜,趙軍此行無能為也!”
司馬熾聽罷,瞪著兩眼道:“祖將軍,朕怎會生出一種你在賭博的感覺?萬一石勒和王彌大舉進攻,我軍該如何抵擋?”
祖逖苦笑一聲,慢慢說道:“即使加上新訓士兵,我軍可戰之力也不過八千上下,餘下萬餘人皆是老弱病殘,隻可運送兵器戰具,不能久戰。若不賭這一把,我軍實是有敗無勝。陛下,這是唯一能守住京都的辦法了。”
司馬熾痛苦地抓著頭,良久才說道:“可恨王衍清談誤國!可恨!祖將軍,朕既已授你為都督,那你看如何,就如何好了。朕累了。”說罷,起身慢慢走出門去,為禁衛軍擁著朝皇城北宮去了。
屋內一時靜了下來,祖逖重新坐下,咬著牙,看著地圖苦苦思索,這時一名少年忽的闖了進來,大聲稟報道:“將軍,城外趙軍有動靜,似是要攻城了!”
祖逖心裏一驚,朝來人看去。隻見那少年一身輕甲,左手托著一頂虎頭盔,身形威武,相貌英俊,原來是長大了的石昊。十一年來,石昊寄居祖逖家中,已將祖逖認作義父。祖逖憐他身世,也是盡力將生平所學盡授予他。隻是祖逖一身武功盡是自創而來,隻適合自己,卻不適合石昊,因此除了劉琨去並州之前匆匆留下的一套名水劍法外,石昊並未學得任何武學。
趙軍要攻城了?此時已近黃昏,趙軍不攻則以,乍一進攻莫非就要夜戰?祖逖腦子轟的一聲,顧不上許多,起身就朝南門行去,臨走時喊道:“昊兒,去找郭天師,請他速速到南門與我會合!”
天漸漸黑了,但此時的雒陽城下卻是燈火通明。西門、東門、南門各有數千趙軍自營中推著雲梯、井闌緩緩行出,看樣子卻是真的要攻城了。第一波趙軍出營後,三座大營又各自行出兩千護衛軍,以防城內晉軍出城突襲。在城上看去,隻見趙軍兵強馬壯,刀槍如林,他們自大營向雒陽城緩緩行來,給守軍造成了極大地壓力。
祖逖登上城樓,見到趙軍殺氣衝天,心知對己方士氣極為不利,冷哼一聲,高聲喝道:“祖約何在?”
“末將在!”一名三十左右的將軍應聲出列,隻見他身材極為魁梧,滿麵虯髯,手臂粗如尋常人大腿,想來是一名極為悍勇的驍將。平城一役,晉軍將領大多陣亡,因此祖逖也不管是否會惹人非議,提拔了一批自己麾下的幕僚作為雒陽新兵的統領,其中佼佼者,便是祖逖的親弟弟祖約了。祖約英勇善戰,力大無窮,祖逖甚為看重他。
“著你領五百敢死精騎去衝擊敵軍,殺敵銳氣,你可敢去嗎?”
祖約憤然昂首道:“殺敵銳氣,何須五百,隻需一百精騎,末將定會殺得韃子哭爹喊娘!”
“好!”祖逖大吼一聲,朝傳令官道,“拿酒來,我要為祖將軍和一百男兒壯豪氣!”
片刻後,祖逖舉碗站在祖約及百名精騎麵前,激昂說道:“大晉天下生死存亡的第一戰,便寄托在你等人手中!你等若勝,則雒陽固若金湯!你等若敗,則雒陽不日就會敗亡!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你們軍中袍澤、同胞的父母、兄弟、姐妹,就站在你們身後,瞪了眼睛瞧著你們!你們,不僅要勝,而且要勝得漂亮!給趙狗見識見識咱們大晉軍人的英雄氣概!”言罷,將碗中烈酒一口飲盡。
眾人也是將酒一飲而盡,一同將碗大力摔在地上,隻聽“劈啪”的一聲,眾人一齊抱拳吼道:“我等定不負將軍!”此刻早有軍士將百零一匹千挑萬選的駿馬牽來,眾人一齊跨上馬,“鏘”的一聲拔出斬馬刀,齊聲怒吼:“殺!殺!殺!”隨後,由祖約排在頂位,百名精騎列三角突擊陣朝城門外黑壓壓的一片趙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