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若拙,筆墨間洋溢著世情百態,卻能從容淡定且法喜滿滿。這就是何國門作品的大性情和基本調子:至純!至正!至陽!至剛!所以,鑒賞他的作品,我總會想起青藏高原。青藏高原是“因寬不覺高”的典範,青藏高原的氣質與何國門作品的精神極為契合。
有意思的是,剛才我卻聽到有人說,國門的作品有點“陰”,這令我很詫異。我不由想起一句古話,叫做“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古人誠不我欺也。
我還聽到有人說,國門的作品有些做作、設計的痕跡比較濃。據說理由是:國門的工作就是做設計的,所以,難免帶有設計的特點。恕我亦難認同。
一開始我就說過,我“不認為國門是在做藝術,換言之,我起碼並不覺得他是為藝而藝的”、“他的作品超越了藝術的範疇”——這都是我說的。我的確認為,如果對這個前提沒有共識,結論難免與國門的作品有隔;因為,那會很難走進國門的內心。
妄想執著,令我們對自己的內心都未必有真知,何談與他人的心心相印呢?“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說的就是自他之兩隔。執著於己見便是隨意,太隨意了往往會招來武斷同夥。
說句心裏話,國門給我的啟迪很多,暫且說幾點吧。第一點是不能貪。他的法器隻是楷書和行草書,難道其他書體他不會嗎?當然不是。
品讀他的書法作品,就知道什麼是篆隸之法無處不
在。他常以時景入畫,自造山林而新意氤氳,筆刁意古、法乳高遠而絕賣弄。這哪是一般的修為?也不是一般之淡定,這是我們久違了的“行己有恥”!更別說他的印章了,表麵看來,好像他隻會以楷書和行草書入印,其實,有良知的印家是不會不承認何國門治印家法之所自的,豐富而如法,豈但明清抑或漢金乎?但他僅以楷書和行草書入印示現,這就是“舍”。因為不貪,所以有得,這是何國門的自性。
第二點是不能嗔。我愛讀何國門的作品,原因之一在於無論是書法還是國畫,或者是他的印章,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吉祥如意之相,這實際上是一種君子氣,是個人心性的外化。既為君子氣,當然沒有怪力亂神之類的東西了,當然令人歡喜。這很不容易。對人生真諦沒有正知正見的人,能夠出這樣的作品嗎?這未必隻是國門擁有令人豔羨的嬌妻愛子和美滿生活的緣故。因為,同樣家有嬌妻愛子、生活美滿幸福的,大有人在,為什麼何國門隻有一個呢?在人們忽視的點點滴滴上麵,國門播種的卻是用心和善意,而且飽滿充盈。所謂“一花一世界”,假設沒有能恕能容的平和心態,沒有真誠、敬畏和感恩之思,那是絕難想象的。而這一切都有賴於真實的覺悟。
第三
點是不能癡。何國門之所以是何國門,人們可能會說:在於其作品形式之多變而別出心裁。對此,還有人說,那是他設計出來的。培元不禁訝然。我相信,這種說法令他有口難辯,也令人不由心酸。真正的設計是沒有設計。對於飲譽一方的設計大師而言,何國門得益的是心源之清、文脈之純、道法之正。他以諸藝養心、眾善護法,所以能夠“三十二相、相相如來”。如果我們被那些似乎有些“設計”感覺的元素所迷惑,而把何國門拉低了,未必不是一件遺憾的事。乾、兌、震、巽、坤、艮、離、坎難道也是一種設計嗎?所謂相由心生:凡是帶著疑惑的眼光看待事物的,萬事萬物無不可疑。
國門能夠“遊於藝”,關鍵之處在於他能“依於仁”。所以,他的作品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息,那就是時下所缺乏的仁風。仁從哪裏來?仁從道上來。“誌於道”才能“依於仁”,“依於仁”才
能“遊於藝”。其實,當眾生仍然癡迷於探討所謂的藝術,於國門而言,藝術就是生活,他早已將藝術生活化了。對他來說,寫字、畫畫和刻印,就好像我們的穿衣吃飯或者是古人所謂的賞花吟月等等,乃真平常事也。這種平常心給了他自在和快樂,人們怎麼說他、怎麼看他,其實於他無礙,雖然他很謙虛。其實,他的謙虛不過是給我們機會和勇
氣以表現我們的無知。而我們卻還很開心,結果,他當然比我們還歡喜。所以,他的作品充滿快樂,充滿幸福感,既輕且鬆,當然令人愉悅。但是,他的自鳴得意(或者說“臭美”)之處有幾個人能夠解讀出來呢?我們總是覺得他還小,才幾歲?能好到哪裏去?然後不忘自我鼓勵地說:還是我們比他好,雖然我們的確出不了他那樣的東西,雲雲。人生就是這麼地有意思。如此眾生相,令人不禁感歎:活著真好。
藝術是什麼?藝術,小技而已;生活是什麼?生活,大道之由也。何國門的作品表達了許許多多生活中平平常常的理念和原則,卻又顯得十分另類。其實很簡單、很普通,也就如心如意而已。人們喜歡談什麼“書如其人”“畫如其人”“印如其人”,都講得很高深;究竟“如”什麼呢?一言以蔽之,“如”其心也。
我不能不說,何國門是個不得了的人。一個能舍的人、一個不貪的人、一個不以己能逞能的人、一個能從萬物萬事間擷取妙然的人。這樣的人是一般人嗎?說句重一點的,那叫大智慧。雖然他還年輕,但已經有如此的成就,多麼令人羨慕啊!我相信,有鮑賢倫徐正濂的親自引領,他的未來不用擔心。
結緣五年來,我與何國門隻在公共場合見過兩麵而已,從無往來,非親亦非故,他的好與壞與我無關。但我
還是要說,何國門不是在寫字,他是在寫心。他以為人之道為藝。他不是在做藝術,藝術就是他,但他又不僅是藝術。實際上,他是在以自己的作品給我們布道,他的法布施雖然是無意的,但我卻受到了啟發,受到他的加持了。因此我感謝他,所以我說:國門真好!
二〇一二年五月五日
定情地·朝陽亭
策馬花海
七十年代書家廣東雅集
山中戲劍
白岩前65號係·層林盡染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