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到的時候，沈夫人剛剛在大廳坐下。
看見裴令儀，沈夫人臉上帶著笑意，伸出手招呼裴令儀坐下。
“母親······”
裴令儀再次見到沈夫人，心底不免悲喜交加，好想伏在母親膝上痛哭一場。
她難得有情緒如此外露的時候，雖然做了掩飾，卻還是被一向了解女兒的沈夫人看出來了些許端倪。
沈夫人將疑惑隱藏起來，又溫聲叫起兩位姨娘和幾位庶子女。照例關懷了一下他們的生活情況，還賞了些東西下去。
“夫人真是體貼入微，對我們關懷備至啊。”
照例是薛姨娘像不要錢一般的說著好話，鄧姨娘附和著，沈夫人微笑著。
裴令儀隻靜靜看著。
前世，她做了皇後，母親也被加封為宋國夫人。
宋國不算大國，那時裴令儀與陸子謙生了齟齬，陸子謙是故意擇了這個封號，給裴令儀一個好大的沒臉。
雖然後來裴令儀也報複回去了，隻是母親的封號終究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名門世家，臉麵尊嚴比生命更重要。
裴令儀緩緩將手指收進手心，指甲紮進肉裏，感受著來之不易的疼痛。
這次，她想當最後的贏家。
不多時，兩位姨娘帶著子女識相的告退，徒留沈夫人和裴令儀母女二人。
沈夫人讓裴令儀坐在她身旁，握著她的手問道：“令兒今天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裴令儀臉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解釋道：“沒什麼······隻是女兒已經及笄，不久就要出嫁了，想到從此以後見不到母親，便有些難過。”
沈夫人歎道：“原本我和你父親是想多留你幾年的，隻是北疆一直缺一個能夠主事的主母，也為了好好管著陸淩霄那個皮猴子，這才定下了你出嫁的日子。”
鎮北王妃出身將門北地傅氏，誕下陸淩霄不久後就病逝了，鎮北王一邊忙於邊防事務，一邊還要抽時間管教陸淩霄，真是分身乏術。
鎮北王希望他們成婚以後，陸淩霄能盡快成長起來，接過他身上的擔子，讓他能過上含飴弄孫的悠閑生活。
“河東裴氏這樣煊赫，更是鍾鳴鼎盛之家，已經不再需要靠嫁女維持地位了。我不知你父親謀劃與北疆結親是否正確，我隻知道，作為母親，什麼榮辱都比不上我女兒的平安更重要。”
“裴氏既是你的依仗，又是你的桎梏啊。”
沈夫人看著裴令儀感歎道。
北疆雖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卻也是朝廷暗自忌憚的對象。
鎮北王陸煦擁兵二十萬，表麵上看是八麵威風，實際上少不了陰謀詭計的暗算。
而陸煦就陸淩霄這麼一個兒子，以後肯定是要繼承鎮北王的位置，也正是各方勢力都關注的人選。
裴令儀若是嫁到北疆去，以後自然少不了明刀暗箭。
高門主母多不好做，沈夫人自己便心知肚明。
她自己就是出身名門，嫁到河東裴氏也算是門當戶對，隻是哪怕背靠著吳興沈氏，沈夫人也花了不少時間才坐穩了主母之位。
沈夫人隻看重北疆人際關係簡單，若是女兒嫁到北疆，隻需應對公爹與丈夫即可，倒是免受煩擾。
裴令儀自然知道母親心中擔憂什麼，重活一世，她當然可以憑借著前世記憶活得很好。
隻是那些都不是她所要的。
裴令儀隻道：“母親，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北疆很好，至少對於我來說，再好不過了。”
沈夫人知道了女兒的心意，眉眼緩和不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