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
隔壁G市。
這是一個富商的家,堂皇富麗的房子下麵還有寬敞的地下室,被裝修的仿佛古埃及的皇宮,一具具用繃帶纏住全身上下的木乃伊被放在棺中。
一個禿頭的看起來五十幾歲的穿著西裝的胖男人走了進來,看著它們,滿目癡迷和愛意,仿佛那些是他的心肝寶貝,是他的愛人,太美了,真是太美了,這個世界上任何的鑽石珠寶都比不上它們的美麗!噢……
……
飛機在天際留下一抹劃痕,證明它曾經到過那裏。
看起來與眾不同的男人慢慢的在街道上走動著,深沉的仿佛吸收所有色彩光輝後凝成的黑,高級的定製手工西裝,裹在挺拔健碩的軀體之上,冷酷的生人勿近的氣場叫人遠遠的便躲了開,仿佛他是一個在巡視領土的帝王,他們的靠近可能會給自己帶來死亡。
走過髒亂的街道,然後停在一棟破舊的居民樓下,白莫離眼眸微微的眯起,他從出生的時候就住在這棟樓裏,潮濕狹窄,但是卻幸福滿足,父母的工資雖然沒法給他優渥的生活,但是吃穿至少沒有少過,直到厄運的開始,他失去一個個親人,即使最後有權有勢,卻還是孤身一人。
他不是來緬懷的,隻是來道別的,今天過後,他就要忘記過去的那一切了,這也是他們所期望的吧?
白莫離轉身離開,往墓地走去,去墓地的時候會經過一個孤兒院,他和白離末曾經在裏麵待過一段時間,後來他不甘心就這麼呆在孤兒院等著別人的施舍和領養,帶著白離末離開了。
墓地很安靜,一個個黑色的墓碑,上麵刻著已逝之人的姓名和相片,白莫離在父母的墓地麵前站了一會兒,終究還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恍惚的才發現,或許是當初的年紀太小,對父母的親情還不夠深刻,除了曾經的那一腔恨意,剩下的隻有孤獨一人的惆悵,時間衝刷而過,洗去他會思念父母的年紀,洗去除了他們死亡那天外的記憶,又或者是被仇恨吞噬掉的。
仇恨,讓他成長為白莫離,也讓他失去了太多東西。
白莫離沉默的看著他們,最終隻是轉身離去。
經過孤兒院的時候,一個小孩從裏麵衝了出來,一下撞在了白莫離的腿上,噗通一聲摔在地上,那孩子恨恨的抬頭,卻看到居高臨下看著他的白莫離,頓時跟遇見了老虎的兔子似的,眼眶一紅,眼見著就要哭了。
“哎呀!摔疼了吧!”裏麵傳出一道慈祥的聲音,一個老婦邁著不是很靈活的步子走了出來,把孩子抱了起來,然後抬眼看向白莫離,一怔,連連道歉,大概是看出他不是普通人,怕怪罪了他們吧。
“沒事。”白莫離淡淡的說了聲,低頭看了眼自己褲子上被那小鬼印上去的手印,邁著步子就要離開,然而那老婦卻忽的想起什麼似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小心翼翼的出聲。
“你……以前是不是在這裏待過?”
白莫離腳步一頓,回頭看向那老人,這麼多年了,竟然還有人認得出來他?他倒是完全不記得這老婦是誰了。
老婦一看白莫離這反應,就知道她說對了,她用有些懷念歎息的語氣說道:“你就是當初那個抱著妹妹不撒手的孩子對吧,一下子過去那麼多年,你都長那麼大了啊。”
“你是?”
“我是這個孤兒院的院長。”
“你怎麼記得我?”那麼多年過去,他不管是外貌還是其他變化都很大,這人怎麼認出來的?
“你的眼睛。”院長的笑出的雙下巴顯得特別的慈祥,當初他們被送過來的時候,院長就對白莫離的眼睛特別印象深刻,她還記得她當初被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嚇到了,不想接收他的,但是最後還是過不去良心那一關,讓他們留下了,對他們的關注也很多,當然,會記那麼多年的原因,還有另外一件事。
“你們前腳剛離開,那個孩子就過來想要領養你們,還被我罵了一頓,自己的孩子都丟在這裏一年多,她怎麼能領養別人的孩子卻不管自己的?當然,那是我的怨氣和怒氣,那孩子幾年前就把她孩子帶回去了。”院長帶著白莫離在孤兒院裏走動,說著說著,便提到了當年的一些事,也不管白莫離聽不聽得懂。
當年的事早就沒有什麼想法了,白莫離一邊看著孤兒牆上麵貼著的一張張孤兒的相片漫不經心的問道:“誰想要領養我們?”大部分的孤兒在孤兒院長到大都不會有人領養,他和白離末才呆了多久就有人要領養?而且是兩個都領養?他是有注意到的,剛剛院長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是當初經常到我們這裏來當義工的一個女孩子,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當初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還沒有結婚就生了一個孩子,好在聽說她最後還是嫁給了良人,還把孩子也帶回去了。”院長說著說著,看到白莫離正盯著其中一張相片看,立刻眼睛一亮,“對了,就是這孩子!”
白莫離看向院長,眉頭擰了起來,“你確定?”
“當然確定,這孩子可善良了,經常捐款給我們孤兒院,也經常到這裏來跟小孩子玩,隻是後麵不知道為什麼,神情越來越陰鬱,也不經常過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裏公司出了問題……”
白莫離把那張相片拿下來,相片顯然是很久之前拍的了,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年輕的女孩坐在椅子上,笑容滿麵的攬著兩個孩子,然而這個人……
白莫離想象著記憶中那個濃妝豔抹的美豔貴婦擦去臉上一切痕跡後的樣子,然後驚覺,這個人……
“……她叫什麼名字?”白莫離有些不確定,畢竟這個院長描述的善良漂亮的女孩子和他所想的那個人簡直不像同一個。
“叫……哦,叫白雪!”
院長還記得,那個女孩子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笑容燦爛的自我介紹,說她父母希望她像白雪公主一樣美麗善良純潔然後跟王子過上幸福的生活。
……
天色眨眼又暗了下來,沐如嵐吃過晚飯後接到歐凱臣的電話,他心情似乎很糟糕,約她出去聊聊天,沐如嵐跟段堯說了一聲便出去了,省得他擔心。
段堯沒有阻止,隻是坐在高高在上的王位上看著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瑰麗的眼眸寶石一般,在陽光離開時候,便黯淡了下來,不再那般熠熠生輝,美麗惑人。
劉裴揚站在旋轉的樓梯上,看著這一幕,握著扶手的手微微一緊。
“別告訴我你真的放手了。”劉裴揚陰柔漂亮的臉上有些諷刺的說道,段鈺段堯,這兩兄弟都是一個德行的瘋子,他們懂得什麼叫放手嗎?懂得什麼叫愛人嗎?除了占有欲,他們還懂什麼?
段堯睨了他一眼,似乎並不在意他的語氣,交疊起雙腿,無骨般的斜靠著椅背,“不要把我和那個愚蠢的哥哥放在一起比較。”
劉裴揚幾乎要冷笑出聲,“你們不是一類人?”
段堯沉默著看著空蕩蕩的門外,涼風從外麵吹進來,吹過紅色的地毯,直直的撲向他,他沉默著,沉默著,在劉裴揚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才聽到少年微啞勾人的嗓音輕輕的響起,“是一類,所以我會繼續愛著她。”
放手,不代表不再愛,而是讓她去擁有她想要的那一份愛罷了。
劉裴揚看著段堯,不由得怔住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段堯會說出這種話,這個人,當初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沐如嵐嗎?瘋狂的吸收一切的黑暗,迅速的膨脹成長,為此不惜讓他成為犧牲品,他的想法難道不是一直就是“他隻要沐如嵐一個,所以沐如嵐也應該隻有他一個”?
所以他才說段鈺和他根本就是同一類人,段鈺也認為他一無所有,所以也想讓他一無所有的隻剩他一個,理所當然的認為他隻能擁有他一個人吧……
或者說,區別隻是在於,劉裴揚不是沐如嵐,各自付出的情感不同,采取的應付措施不同,所以結果也不盡相同。
沐如嵐到達咖啡廳的時候歐凱臣已經到了。
咖啡廳裏人不多,悠揚的鋼琴聲回蕩著,歐凱臣卻盯著桌麵上的咖啡出神發呆,腦子裏滿是昨天晚上那具屍體,還有今天早上上門來問話的警察,歐凱臣從小到大都過得優越自信被人捧在手心裏,除了在沐如嵐感情上遇到過的挫折之外沒有其他。
這會兒突然出現那事,他吃不好睡不好,不久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的時候,竟然夢見自己進了監獄,頓時把他驚醒,他從家裏跑出來,滿腦子的驚慌,他急於找人訴說,但是又不敢隨便跟人說,最後,竟然想到了沐如嵐。
他聽到咖啡廳裏起此彼伏的抽氣聲,抬眼,看到少女慢慢的朝他走來,笑容柔和眸光澄澈溫暖,被她看著,便有種靈魂都被淨化了一遍的感覺,冰涼的手腳也漸漸的暖了起來。
是的,歐凱臣覺得他應該跟沐如嵐訴說他的疑惑和所害怕的事情,全世界隻有沐如嵐才是可以信任的,隻有她不會出賣他,她對朋友是真誠的,友善的,體貼的,全心全意的!就算他真的把金彪虎撞死了,她一定會安慰他,幫助他,反正金彪虎那種爛人,死了也活該不是嗎?她一定會理解他的!
沐如嵐看著歐凱臣越來越亮的眼眸,唇角的笑容微微的加深,顯得越發的柔和溫暖起來……
真是有趣呐,她可愛的獵物掉進了陷阱裏,卻還以為獵人是他溫暖的可靠的可以信任的朋友呢,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