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崇禎朝的吏治與黨爭(3 / 3)

,崇禎帝下詔再次啟用周延儒。崇禎十四年(1641)九月,周延儒到達京城複任首輔。崇禎十六年(1643)四月,清兵入關,周延儒自請視師,卻假傳捷報蒙騙崇禎帝,崇禎帝不知內情,對周延儒褒獎有加。後來錦衣衛指揮駱養性上疏揭發真相,其他的官員也相繼彈劾,崇禎帝大怒,下詔將周延儒流放戍邊。不久,崇禎帝下詔勒令周延儒自盡,籍其家,終年五十一歲。

崇禎一朝的許多大事,都與黨爭有關。吳偉業在入清後寫有一首名為《鴛湖曲》的詩,以其友人吳昌時的命運變化為主線,含蓄揭露出崇禎朝黨爭的激烈:

鴛鴦湖畔草粘天,二月春深好放船。

柳葉亂飄千尺雨,桃花斜帶一溪煙。

煙雨迷離不知處,舊堤卻認門前樹。

樹上流鶯三兩聲,十年此地扁舟住。

主人愛客錦筵開,水閣風吹笑語來。

畫鼓隊催桃葉伎,玉簫聲出柘枝台。

輕靴窄袖嬌妝束,脆管繁弦競追逐。

雲鬟子弟按霓裳,雪麵參軍舞鵒。

酒盡移船曲榭西,滿湖燈火醉人歸。

朝來別奏新翻曲,更出紅妝向柳堤。

歡樂朝朝兼暮暮,七貴三公何足數!

十幅蒲帆幾尺風,吹君直上長安路。

長安富貴玉驄驕,侍女薰香護早朝。

分付南湖舊花柳,好留煙月伴歸橈。

那知轉眼浮生夢,蕭蕭日影悲風動。

中散彈琴竟未終,山公啟事成何用!

東市朝衣一旦休,北邙

抔土亦難留。#pageNote#3

吳昌時,字來之,浙江嘉興人,崇禎七年(1634)進士,官至禮部主事、吏部郎中。吳昌時與周延儒關係親密,後周延儒受溫體仁排斥罷相,吳昌時與複社張溥等人為周延儒複出積極活動。後在崇禎十四年(1641),經吳昌時等人的疏通,周延儒再相,吳昌時為文選郎中,權重一時。後禦史蔣拱宸彈劾吳昌時贓私通內等罪,崇禎帝大怒,於崇禎十六年(1643)冬十二月被斬首示眾,下場十分悲慘,正如吳偉業詩中所言“東市朝衣一旦休,北邙抔土亦難留”。其實,吳昌時被殺的真正原因並不在於他是否“贓私巨萬”、是否“通內”,他隻不過是明末黨爭的犧牲品而已。因為他所依附的首輔周延儒,崇禎十四年(1641)再度入相後,為報答複社人士的幫助,“悉反體仁輩弊政”,結果得罪了廠衛,被免職而歸。但其政敵仍不放過他,殺吳昌時不過是借以殺周延儒,推翻其政治措施的一個手段,所以吳偉業在詩中感歎曰:“中散彈琴竟未終,山公啟事成何用?”以嵇康喻吳昌時,以薦舉嵇康的山濤喻周延儒,吳昌時之被殺,正說明周延儒之失勢。吳偉業此詩通過吳昌時的命運變化,反映了明末黨爭的殘酷、政治的黑暗。

黨爭對於崇禎一朝內外交困、陷於危機的局麵要負極大的責任。以邊防為

例,從熊廷弼到孫承宗再到袁崇煥,幾任有為的遼東邊將,莫不因朝內黨爭而受牽連。如熊廷弼遭“閹黨”誣陷,落得被殺後又傳首九邊的下場;孫承宗因受“閹黨”爪牙無端攻擊,被迫辭官回鄉;袁崇煥的悲劇固然有皇太極反間計的作用,但也是明末黨爭的直接惡果。崇禎帝最初下令逮捕袁崇煥時,並沒有把他處死的意思,隻是“暫解任聽勘”而已。可朝廷中有人硬把袁崇煥與黨爭糾纏在一起,無視日益嚴峻的遼東戰事,終於使其罪狀層層加碼,喪失了轉圜的可能,導致悲劇發生。袁崇煥之獄的幕後主使就是溫體仁與周延儒,兩人欲借此陷害東林黨人首輔錢龍錫。夏允彝《幸存錄》中就一針見血地指出:“袁崇煥之獄起,攻東林之黨欲陷錢龍錫以遍織時賢,周、溫實主之。”#pageNote#4兩人還勾結閹黨餘孽,顛倒是非,利用崇禎帝的猜忌心理,攻擊東林內閣與邊臣結黨問題,令崇禎帝勃然大怒,溫、周二人的目的達到。首輔錢龍錫被誣為袁崇煥一黨而被逮下獄;大學士韓爌因“和談誤國”而遭到彈劾,被迫辭職還鄉;首輔成基命也被波及,隻能辭職,周延儒順利升為內閣首輔,不久又因為溫體仁的排擠而告罷歸鄉。而袁崇煥這位傑出的愛國將領,明朝抗清的擎天之柱蒙冤遭磔,成為黨爭的犧牲品。對崇禎帝而言,殺袁崇煥無異

於自斷手腳、自毀長城,此後再難謀求足以克敵製勝的帥才。崇禎皇帝自殺殉國後,遠在徐州的萬壽祺懷著悲憤的心情寫下《甲申》二首。詩中除悲歎崇禎以身殉國的大義,追仰其勵精圖治的抱負外,同時也指出明朝敗亡原因:“臣工鉤黨爭持祿,中外營私競養奸。”#pageNote#5大臣的鉤心鬥角、黨同伐異使時局更加混亂,致使內憂外患一並而起。清史專家孟森說:“建州坐大,清太祖遂成王業,其乘機於明廷門戶之爭者固不小也。”#pageNote#6明亡後,“明末四公子”之一侯方域隱居家鄉,對前朝舊事多有總結性回顧。他在《送練三貞吉》一詩中對於崇禎朝的政事進行了概括性的回顧,對朋黨之爭、宦官亂政、奸邪當道、清軍入侵等大事均有反映:

憶昔周京地,恰逢漢黨年。

書生蒙禁錮,皇路惜迍邅。#pageNote#7

……

黃門專國命,藍麵煽朝權。

座近烏程相,星應彗尾躔。

練貞吉是崇禎朝大吏練國事的第三子,與侯方域是好友。上麵所錄詩中後四句指出崇禎朝宦官專權,“烏程相”指的就是溫體仁,溫是湖州府烏程人。“彗尾”指彗星明亮尾部的延伸部分,詩中指溫體仁的黨羽。這兩句是說溫體仁為相期間結黨營私,排除異己,終於導致崇禎朝在內憂外患中崩潰,“迍邅”就是處境不利、困頓的意思。總之,崇禎一朝酷烈的黨爭不僅使明朝統治階級內

部的矛盾進一步激化,而且直接引發了明末農民大起義和滿洲貴族勢如破竹的大規模入侵,最終使明王朝在內憂外患中陷入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