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陳星續是被窗外的太陽晃醒的。
雲別塵也習慣了早起,加之千劍峰本就大,各個弟子的房間相隔不近,所以並未掛簾子一類的東西。
這對她來說沒什麼大用處,她向來是選擇少做無用之事。
陳星續昨日歇在了雲別塵的榻上,而雲別塵自己是選擇了在門口打坐了一夜,她常年勤修,從前也常有遇見靈光乍現時整日整夜打坐的情況,所以這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辛苦。
他動了動,渾身骨頭都酥軟的要命,關節摩擦間發出哢哢的聲響,他伸出手高舉在眼前,刺目的日光穿透過指縫灑下,鋪了滿臉。他一點點拆下手上的白布,上麵沾了血漬已經肮髒,他也不嫌棄,仔細卷起來收到了懷中。
他忽然發現他昨日新添的傷口已經好全,甚至連從前深可見骨的舊傷也開始愈合,看見那些似乎在一夜之間就消失掉的舊痕,他心口揣揣,忽然有些不安。
這感覺就好像身體裏有一部分東西將要從他這裏抽離,他的一些東西將要被剝奪,心口漸漸泛起的煩躁漸漸的開始讓他有些無法忍受,一股子無名之火猛然竄高。
他像忽然發了狂的瘋犬一般,張了嘴一口咬在他的舊傷上,伸出舌頭一點點的舔舐掉皮膚上殘餘的膏藥,藥液混著唾液自喉間咽下,就好像他將他的“東西”一口吃下了肚裏。
他仍不滿足
牙齒用力撕扯開那些陳舊傷口,刻骨的疼痛彌漫開來,一滴滴鮮血順著掌心的紋路滑落,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雲別塵的舊衣上。
這滿口的血腥氣反而叫他定了心神,良久,他終於鬆了口,此時他的傷口再度破開,紅腫著,用疼痛宣誓自己的存在。
他安下了心,漸漸回籠了神智,同時他目光落在了衣服上的鮮紅之上,瞳孔猛的縮了縮。
這是雲別塵的衣服,是他師姐的衣服。
他怎麼能弄上這麼髒的血跡。
他呼吸又開始漸漸急促起來,雙目死死的盯著那團氤氳開來的紅,而就在此時,他忽然起身,猛的抓起了一旁木椅上不知何時已被雲別塵清理幹淨的破衣裳擋在了身前的血漬上。
而恰巧此時雲別塵拿著身淡青衣袍推了門進來。
她見他起了床,站在原地發怔,而屋中清雅的香氣中隱隱混雜了著些新鮮的血氣,她皺了皺眉頭,目光落在他背著的左手上。
“傷口裂開了?”
說完她便欲捉他過來再看看,但沒料到的是陳星續踉蹌著往後瑟縮了一步,又將懷裏的舊衣緊了緊,神色有些不太自在。
”無,無妨,我其他傷口都好全,已經可以自己可以處理了,師姐。”
雲別塵也不疑有他,隻當他也同自己從前一樣不願給他人添麻煩,倒也不欲過多的追問,隻是從儲物袋中拿出個嶄新的小瓶,連同裏的衣裳一道往他懷裏一放。
“傷藥和弟子服。”
她複又透過窗戶,看了看不遠的一處小竹屋。
那屋子雖然小了些,但給陳星續一人居住顯然是夠的,且四周有靈竹環繞,更引了靈溪自屋後穿過,興許外麵的植物是常常有人在打理的,屋前的夕顏花開的正豔。
是個極雅靜的地方了,想來也適合師弟這段時間靜養。
修習最怕舊傷累積,有些傷看似不重,但一點點的累加起來,是能摧垮一人的性命的。
她抬手指了指,陳星續也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那裏便是你往後的居所了,你江師姐也在一旁,我不在時,你有需要也可去尋她幫你。”
陳星續微微點了頭,又垂下腦袋不再看雲別塵,隻是發呆似的盯著自己的腳尖。
雲別塵見他垂頭喪氣的,以為他傷口未好身體有些不適,想來他到底還是個孩子,耐不住疼痛也是正常,於是又輕聲安慰他
“你若是還未休息好,自可再去睡一會兒,近日你不急練劍,待你傷好。”
陳星續又點點頭,發出悶悶的“嗯”的一聲。
雲別塵見狀,也不多留他,熟練的伸手輕輕拍拍他的頭,像似在鼓勵眼前人。
陳星續抱著衣服的手又緊了緊,將頭埋的更低,半晌,才開口,聲音低如蚊呐
“師姐......我,我先去收拾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