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街上的雪化了多半。一支商隊在江陰碼頭下了貨船,嫻熟地卸貨裝車,浩浩蕩蕩往慈澤寺走。
一個書生模樣的儒雅男人走在隊伍前麵,他穿靛藍色夾袍,把手放在袖子裏揣著,跟旁邊戴氈帽的管事聊得很歡。隊伍裏的其餘人看上去也都挺快活,一邊趕車挑貨,一邊談笑閑聊。
街上的江陰本地人見了這支商隊,臉上也帶笑,這位大商人是又來給慈澤寺送補給了。
徐師傅早早等在門口,望見商隊行來,喜笑顏開,連忙上前。“葉老爺,商隊的兄弟們,辛苦辛苦啊!”
葉胥岷把手拿出來,與徐師傅握了握,“哈哈,我不算,這些兄弟們是出了實在力氣的。”說著,他回過頭對大家喊道:“各位兄弟,回去之後上賬房,每人一個大紅包!”
商隊眾人一陣歡呼,麻利地把物資送進寺廟。徐師傅走近一瞧,除了大米紅薯等糧食,還有十幾筐新鮮大白菜。另有油鹽數石,正好補充上廟中近日的損耗。
“葉老爺呀,您怎麼知道我們快沒有油鹽了?”徐師傅喜出望外,這些東西足夠接下來一個月的消耗,江陰的窮苦百姓可以安穩的度過這段最冷的日子了。
葉胥岷笑嗬嗬的揣著手,“徐師傅,那還不是因為我夫人心細嗎,特意囑咐我加上幾石油鹽,要不是她呀,我根本沒想到這一點呐。”
徐師傅連連點頭,“夫人蕙質蘭心,我要替江陰百姓謝謝您二位了。今年江南遭了幾場災,北方還打仗,朝廷調運糧草多有困難,要不是您和夫人發善心,在這節骨眼上捐糧捐錢,我們這個地方怕是要死不少人了。”他頓了一下,猶豫著開口:“呃…葉老爺,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徐師傅,但問無妨啊。江陰是夫人母親的老家,遭了災,我們怎能放任不管呢?此次回來,我與她也要去老祖宗那裏拜一拜。”葉胥岷和他並排往廟裏走。
“我是想問,為什麼您和夫人不直接捐了物資,卻要經我們慈澤寺的手呢?您是大生意人,大可不必如此低調,如若親自賑災,那麼聲譽必定更旺,對您今後的前途大有裨益啊。”徐師傅為葉胥岷開門,請他到屋裏坐。
葉胥岷坐到桌前,把手拿出來搓了搓,“都是捐東西,怎麼捐不是捐呢?為商者要誠,有誠信才有聲譽,單靠嘩眾取寵是不行的。不過呀,這裏邊還有我和夫人的一點私心。”
“哦?這是怎麼說的呢?”徐師傅來了興致。
葉胥岷從懷裏掏出一包茶葉,笑嘻嘻地遞給徐師傅,“來,這也是夫人讓我帶過來的,不算什麼太好的茶,嚐嚐。”徐師傅喜出望外地接了,也不客氣,這就泡上。
葉胥岷接著說:“其實啊,我家小兒子身有頑疾,求遍名醫不得根治。慈澤寺聲名在外,祈福靈驗,我是想著借著這次機會,在原一神那裏為我小兒積上一些福德,望他日後……唉……”說到這,葉胥岷麵有愁容。
徐師傅知道葉家有兩個兒子,卻不知其中的小兒子身患疾病,連忙安慰道:“葉老爺,這次的善舉,一定為家人積了大福德的。小公子身患什麼疾病,要緊嗎?”
葉胥岷搖搖頭,“雖不致命,但對日常生活有些影響,我們做父母的,多麼希望他跟別的孩子一樣健康快活。這些年啊,我和夫人什麼名醫都看過,什麼方子都試過,可就是不見好,所以這次,來求原一神的庇佑,徐師傅,還請您多費心了。”
“這是當然的,葉家有仁有義,原一神一定會庇佑葉家的孩子的。”徐師傅給葉胥岷倒了杯茶,兩人喝茶烤火,談了甚久。“對了,夫人何時來江陰?等夫人到了,我一定要代表慈澤寺和江陰百姓,當麵感謝您二位。”
葉胥岷笑著擺手,“這樣可就生分了。夫人晚我一個時辰出發,走的陸路,這會兒車馬應該快到了。”
與此同時,一輛寬敞的馬車不緊不慢地行駛在進城的道路上。季留姝挑開車簾看了看外麵的景致,隨即低頭摸了摸懷中孩子的小手。
“天師傅,您昨日使了什麼法子,醒兒的手腳的確不那麼冰涼了。”她臉上既有欣喜,也有擔憂,問對麵坐著的白發男人。
天一一直看著葉夫人懷裏那個熟睡的小團子呢,一路上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隻給他度了些內力,筋脈活起來,手腳就不會冰冷。”
季留姝沒完全明白,不過聽上去對自己小兒子有益無害,就點頭謝過。“天師傅,您昨天說,要收醒兒做徒弟,還會找法子給他治病,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