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北風呼嘯,在年關將至之時,皇城因貴妃大喪沒有半點喜慶之色,位於城中央繁盛之地的壯闊臣相府邸,更是登門祭拜的人絡繹不絕,對開的六扇紅漆大門外,清晨之時便香車寶馬停滿,進進出出的人更是個個哀容素服。
紛飛的雪花飄灑在華麗壯闊的中庭,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假山池魚精致毓秀並不足以形容相府的闊綽,雖然深秋無景,滿地銀白卻又增添了不少恢宏氣勢,走廊忙碌迎送客人的管家小廝來去匆忙,四周身著碧色短袍滾灰鼠小襖,梳著墜雙纓小髻,姿容出眾的嬌俏丫鬟端茶奉水,倒也成了蒼茫雪白之中的絢麗色彩。
貴妃大喪,帝王下令安置護國寺誦經超度,舉國同喪,這對於臣子妃嬪來說本就是榮極盛寵,無比貴重,因而在此時巴結奉承的皇親貴族、官員親眷自然不能錯失良機,個個趕著前往哀悼,以示同仇敵愾,榮辱共退之心。
相府東院的廂閣,是相府家眷居住的地方,山石交錯,竹林雅致,一道清泉池水紅鯉歡遊,十步一亭,五步一景,回廊曲折婉轉,一排排琉璃為屏的六扇美人宮燈懸掛,嫣紅色穗子下墜翡翠碧葉,奢華爾雅,寒風拂之,清脆伶仃,宛若天籟。
臣相慕容無敵權傾朝野,一生迎娶妻妾無數,但子嗣卻極為稀薄,人到臨近花甲之年也隻有一子兩女,長子慕容澈,長女慕容瑛,次女慕容素素。因而身為慕容氏族的千金小姐,自然是被視為掌中明珠,無比珍貴。
廂閣南首,一處獨立的小閣樓在整個東院中脫穎而出,華麗精致不可方物,前側參天雪鬆傲持聳立,枝椏上的積雪壓得枝椏低垂,卻如瓊天玉樹一般美觀,院前一處清脆細竹,如同美人腰肢纖美,枝葉修長碧綠,一處精巧鵝卵石鋪設的小道蔓延彎曲,別有一番林蔭雅韻,旁側巨石砌成魚池,雕刻栩栩如生的荷花草木,內側坡行光滑,如同巨碗,一碗清水承接雪花,幾條尾如灑墨,似同畫中遊出的金魚正在戲耍。
走廊中,雕刻著扇形牡丹的大理石地磚整齊排列鋪設,一扇扇青梨木門雕著花鳥魚蟲,每一處都盡顯王侯宅府的氣派,前院中庭的喧鬧更是不曾有一絲清擾於此。
西側長廊下,芙蓉色的幔帳低垂,宮燈在寒風中搖曳伶仃,奏著婉約的樂章,但是門首的幾名姿色嬌俏,看似聰慧機靈的丫鬟卻微鎖娥黛,神色略顯緊張。
閣樓內側,重重嫣紅紗帳綰束,從窗格細透的軟煙羅紗窗內可以窺視到屋內的精雅,烏木的桌椅鏡台,散發著香氣的檀香木櫃,官窯燒製的彩蝶花紋茶具,以及細密的團形牡丹珠簾與蘇繡之中的極品八仙渡海屏風……當真是說不出的人間富貴。
但是,在那屏風之後的香閨榻上,卻傳來嚶嚶抽泣的聲音,隻見一名與府邸中穿著相似的丫鬟正撫床輕泣,而床榻上的金絲挽紗帳內,正躺著一個妙齡少女,少女貌美精致可謂絕倫,但卻臉色蒼白,雙眸緊閉,如遠山含黛的秀眉更是了無生氣。
她便是慕容府的二小姐慕容素素,慕容無敵的掌上明珠,珍藏多年的愛女。傳聞中,慕容二小姐的生母是慕容無敵掠來的妾侍,是江南豔名遠播的第一美人秦韻嬌,但她嫁入相府不到三年便重病去世了。
“小姐,您可別嚇我,嗚嗚,小姐,你快醒醒啊。”害怕抽泣的聲音似乎是想試圖喚醒床榻上的美人兒。
可是那嬌美似陶瓷精致美麗的人兒卻似原本就是一具沒有生氣的工藝品一般,沒有絲毫反應。
慕容二小姐,美貌過人,但詩書文章禮儀一竅不通,最大的毛病就是任性妄為,做事不顧後果,全府上下的人都在背地裏叫她草包二小姐。但是因為平日得老爺的疼愛,卻使得無人敢對她有絲毫不敬,就連她打罵下人,無理取鬧,老爺亦是隨之聽之。
就如半個時辰前,前院管家雇來的長工因為幹活認真而沒瞧見不知何故四處轉悠閑逛的二小姐,以至於沒有來得及行禮問安,二小姐倔脾氣一上來,當即就抽出腰間的馬鞭賞了兩鞭子給那長工,見那長工隱忍沒吱聲,居然覺得不盡興,就去池塘邊上搬石頭砸,結果石頭剛搬動,腳下一滑,竟然連人帶石頭一起墜入魚池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