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兒怪怪地看我,我恨不得挖掉菲兒的好奇眼珠子,薇也抿著嘴在笑。有什麼好笑的?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拉著菲兒就往外走。
出了大門菲兒大笑:“展雲弈是你男朋友?真的啊?一句話漏了天機,瞧你羞的。”完了還歎氣,“我和大李還想撮合你和阿成的,說情人節真的兩對兒成真。”然後又怪我,“早說了嘛,直接給四折的價,還害我苦苦演戲!”
我力圖解釋:“沒那回事兒,就一老熟人而已。”
菲兒哪肯相信:“熟到晚上你下廚做家宴?可以啊,子琦,釣上這麼個金龜打死也不伸張!情人節他幹嘛去啦?不陪你?吵架了?幹嘛瞞著,怕別人說你?”
她的問題一路上就沒斷過。我陪笑陪到臉都僵了。
展雲弈,我做,我今晚就做王八湯!吃你的肉喝你的湯,看你這個小王八這麼張狂!
我真的去超市買王八去了,逛了一圈沒找著,看到有懶懶地趴在網箱裏的牛蛙,醜醜地就它了,再買了香辣兔調料,這道菜叫跳水蛤蟆。還是不太甘心,又跑水產市場逛,居然買著王八了,心裏這個爽啊。
我沒做過這種菜,凡是沒做過的菜一律清燉。
回到家,燒了一鍋水,我把整隻王八放下去,拍了兩塊薑幾顆蒜外加大蔥段,開猛火煮。我沒讓賣王八的把它零碎分屍,我要煮好後整隻端上桌的效果。
坐在屋裏等展雲弈上門,我心神不寧。他到底要幹嘛呢?事情過去小半年了,說他誤會我吧,我自己都不信,這幾次見著他,他的樣子和藹可親。說他沒有吧,他幹嘛不來找我?我都等得累了,等得自己都沒感覺了。
今天看到那個薇,他一介紹我知道自己是多想了,上次買燈也是做裝飾用的吧。我不明白他怎麼還有閑弄家裝飾公司,規模也不算大。還有他今天怎麼突然來吃飯?還想在家吃?他想做什麼呢?想來想去,頭都大了。
目光投向桌上,那裏沒有展雲弈笑著朝我走來,隻有阿娘。阿娘笑著告訴我做人要問心無愧。是啊,我沒啥對不住你展雲弈的地方,我幹嘛坐臥不安像做了虧心事一樣?
想起了春節前那個突然醒來的淩晨,我一個人看著窗外的雪花哀哀地哭。想起他那一巴掌,現在還覺得臉熱辣辣的痛。
想到這裏,我怒火騰的又起來了。展雲弈,我保證今晚一定是鴻門宴。我開始後悔沒買點巴豆粉下在湯裏。
我在屋裏東翻西找,居然找到幾包三黃片。我每次上火吃幾片這個,包管拉肚子不再便秘。仔細看了幾遍上麵的禁忌及注意事項,吃不死他,半死就行。我滿意地把三包藥片全研成細末,一股腦倒進王八湯裏。狠狠盯著浮在湯麵上的王八說:“你要不拉肚子我就打12315投訴你質量有問題!”
不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是出事咋辦?我可打不過他。想了想,我打了個電話給鬱兒,說要是晚上十點我還沒打電話過去,就報警救人。鬱兒在那頭笑得喘不過氣來:“子琦,你是防賊還是防盜?”
我咬著牙回答:“以前說防火防盜防記者,現在我改了,防火防盜防展雲弈。要來吃鴻門宴,沒有刀斧手,我隻能智取。十點沒電話就是帥帳失火,你趕緊著來,來晚了你妹妹我連骨頭渣都沒啦。”
鬱兒笑著一一答應。
我環顧屋內看有沒有遺漏沒收起來的他的東西。細細檢查一遍,滿意。萬事俱備,隻欠主角登場。我暗暗提醒自己要鎮定,無論他說什麼都要想著那一巴掌的仇。
初春,晚七時,蛤蟆跳水,王八飄香。
我獰笑布菜,憑窗遠眺,待客來。
七點多,敲門聲傳來,我已等了許久。跑去開門,一大束香水百合從頭上砸下來。幹什麼?用這束花就想我能放過你?花收下,湯還是要你喝的。
展雲弈一張俊臉從花後麵露了出來:“我餓了。”說完徑自進屋。
哈,你餓了?你餓關我屁事。我捧著花跟進去,把花往書桌上一放。一回頭,這家夥已在飯桌旁坐下,還好,懂禮貌,沒先動筷子。
我坐到他對麵,瞪著他:“幹嘛跑來吃飯?”
他盯著桌上的蛤蟆與王八湯吞口水:“我餓了。”
“你餓就跑來吃,不餓就不來,當我這裏是飯館啊?”我有理由生氣,他什麼意思?
“子琦,”他眼睛閃著一往情深的字樣,嘴裏說的卻是,“這個鱉湯煮得好香!這個紅辣的是什麼?”
敢情你對王八一往情深啊?我沒好氣地回答:“跳水蛤蟆,王八湯,原湯化原食,吃了同類更進補。”
展雲弈一點沒生氣,伸手盛湯,我忙搶過來:“我來我來。”
我用湯勺和筷子奮力把王八挾起往他碗裏一放,碗裝不下,那王八就冒著熱氣搭拉著腦袋趴在碗沿上。我愣住,他也愣住,這情形太奇怪了。哦,湯,我的湯才是“進補”的高湯。我忙拿個碟子讓王八挪地方,再殷勤地為他盛了一滿碗湯,對他說:“吃飯前先喝湯好。”
“子琦,你以前說給我做大餐吃,今天蛤蟆王八都齊了,比我的涼菜好多了。”展雲弈笑容不變。
我看他喝下一碗湯,又盛了一碗說:“放涼點喝,先吃跳水蛤蟆和王八,王八你包圓了啊。”
他奇怪地看著我:“你也喝啊?燉了很久吧?你是不是還加了藥材?就這樣燉已經夠補了。”
我喝?我才不喝加了料的王八湯。
展雲弈邊說邊給我也盛了一碗:“子琦,這幾個月你怎麼還沒長胖啊?平時都吃些什麼?多吃點啊。”
怎麼成了勸我了?我趕緊轉移話題:“你來做什麼?”我臉色當然不好看。
展雲弈笑嘻嘻地說:“回家吃媳婦做的飯唄,還來幹嘛?”
他說啥?他是個痞子!是無賴!他當我是什麼?我火氣一下子上來:“你說走就走,說不理我就不理我,你還打我一巴掌!現在這算什麼?”
我越想越氣,對他怒目而視。
他正努力地吃大餐,啃那隻王八,就跟餓了八輩子的餓鬼投胎一樣,他邊吃邊嘟囔:“我先吃點墊底,吃完給你慢慢說。”
我,我忍,我忍不住心軟,忍不住忘了王八湯裏加了料,喝了一碗,覺得味不錯,自己居然主動又喝了一碗。
我站起身拎過電飯煲給他盛飯。在蘇河的時候,我吃一碗他要吃三碗,我吃完了就看他吃,幫他盛飯,把菜裏的肉挑到盤子邊上方便他夾……我怎麼老想著那些溫馨的事兒,今天的主題是報仇!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拍拍肚皮長舒口氣:“子琦,你的手藝真好,以後有口福了。”
我再忍!默默地把碗筷收了,全堆進廚房,現在沒心情洗。
弈走過來伸手從後麵摟住我的腰。我鼻子一酸,眨眨眼忍住,一把摔開他進屋。很嚴肅地用下巴指著沙發告訴他,坐那兒交代。
弈拿出煙來點,飯後一支煙?我也同樣拿出煙點燃一支,我看到他眼皮一跳,這是展雲弈第一次親眼看到我吸煙。
他特別討厭女人吸煙,我本來早就沒吸了,他走了後一個人又開始吸煙,我等他發火。現在衝我發火,我火比他大。
他沒發火,很自覺地自己把煙滅掉,然後看著我。意思是你滅了我也不能吸了?我心裏好笑,沒理他。
大概他也看出來了,這屋雖小,煙灰缸卻多。到處都是,各種形狀,各種顏色。
他靜靜地看著我說:“子琦,女孩子吸煙不好,早告訴過你不要吸煙了。”
我現在隻想和他對著幹:“吸煙的女人就是壞女人嗎?這個,不影響一個人的本質。”
“跟本質無關,影響身體。要不,我再不吸煙,你也不要了好不好?”他柔聲地勸我。
我總是吃軟不吃硬。他一柔,我的火氣直線往下降,終於忍不住把煙滅了。說實話,當他麵吸煙我也不習慣,總覺得在幹壞事。可是我沒打算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平時想著他來,想著他會來找我,可是見了,心裏積壓的怒氣就似達到了快要爆炸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