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兒念念不忘展雲弈的業務,掰著指頭算提成:“一頁平麵五萬,兩頁十萬,做三期三個月下來少則十五萬,多則三十萬,兩個人最多能提五萬,做設計拍照還有一萬多……”
我聽得頭都暈了。如果可以,我不打算接,不想和展雲弈多接觸。
看她算得美滋滋的樣子,我歎口氣打斷她:“菲兒,你自己去接成不?這樣你還可以多拿提成。”
菲兒不肯:“這怎麼行,先別說展雲弈邀請我們倆去,就咱倆的交情,我也不會獨吞。”我覺得菲兒可愛。在廣告業,搶單搶客戶往往同單位同部門的人能爭得打架,惡語相向,抵死不讓步。這是真金白銀,是赤裸裸的金錢。
廣告部門的業務人員壓力很大,要完成公司的任務不簡單。因為是買方市場,往往三年不開張,一單吃三年。做的好可以聲名鵲起,銀子嘩嘩往口袋裏倒,做的不好,成天亂找關係,不放過一個可能性,跟個綠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碰。有時候請客吃飯,花費了一大筆,業務還談不成。
菲兒能說這句話,我感動,畢竟是她在酒會上找上展雲弈,沒想到我認識,這才一並請過去。弈肯定知道我在B市混的情況,他還是照顧我的,巴巴把業務主動拋出來。這種好事,用菲兒的話說叫:“一隻兔子撞槍口上了。”言下之意,送上門來的鮮兔,不宰白不宰。
我笑著想,弈要是知道自個兒在我們眼中成了鮮兔,他會不會後悔把業務這麼快交出來?怎麼著也要吊吊胃口。放著餌,耐心地釣。反正知道他公司有這個意向,我擔保上門的業務員會排長隊。
做東家做西家都一樣,展雲弈,你願意讓我賺你銀子,願意是業務關係,那就是吧。我現在英雄氣短,一心要實施買房大計,你樂意添磚加瓦我怎好拒絕。況且,我也是憑能力吃飯,拿了你的錢,就得把廣告設計好。我有敬業精神,不會白拿工資。
照著約定的時間,菲兒開著車我們去見展雲弈。菲兒一路嘰裏呱啦說個不停,大意是商量如何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談高廣告費,我非常不幸,她竟然分派我唱白臉,菲兒說:“因為你和展雲弈相熟啊。”
我不解地問她:“相熟的人應該唱紅臉才對吧?”
菲兒嘿嘿一笑:“這你就不懂了,要是像平常說的唱紅臉,看上去你是在照顧他,可是他會起疑啊,這年頭不是專殺熟人嘛。你就得唱白臉,價壓得最低了,觸底線了,擺出一臉無奈。記得啊,我求你三遍,你才能勉強地點頭,而且要說隻做一期這個價肯定不行!”
我想著她的話,禁不住大笑起來。展雲弈,原來我被分派這樣的角色來算計你!從來都是你算計我的份兒,今天要報仇!豁然開朗,說不出的高興。
轉過兩條街,菲兒就說到了,我奇怪,這裏不是雲天的辦公樓。問菲兒,她說給的就是這個地址。
電梯上到十一樓,看電梯口的牌子,這層樓有四五家公司。來不及多想,跟著菲兒直奔展雲弈說的裝飾公司。
這應該是家中型的公司,外間有幾十來號人,正忙著做事。我突然看到那個買燈的女孩單獨坐在一個格子間對著電腦做事。嗬,人家都說公司裏最忌諱把情人放進來,不管她懂不懂事,下麵的人都為難。展雲弈做事應該不是這種,難不成這家公司是為她開的?
接待小姐此時迎上來,問明來意後把我們帶進了裏間的總經理辦公室。展雲弈也在忙,頭也沒抬地說:“坐兩分鍾,馬上就好,小朱,給客人倒茶,哦,一杯茶,一杯咖啡。”
我和菲兒坐下,打量這間辦公室,我是第一次來展雲弈辦公室,雲天也隻去過鬱兒那裏。這間辦公室比鬱兒那間都小,麵積隻得二十來平米。不過,裝得倒非常雅致,色調明快。淺灰藍的水泥漆地,白色的牆。我們坐的白色布藝沙發上搭著彩色的枕布。茶幾是用以前的雕花木窗做底,鑲了座,上麵壓著整塊玻璃。暖氣片的處理也很到位,從仿古的木格子圍著,並不僅圍了下方,一直伸到天花板,上半部分格子加寬,當成博古架和書架在用。單就暖氣片的設計足可以打動人。這是北方城市特有的避不開的裝修硬傷。展雲弈的那張褐色大木桌也不像大班台,而像寫書法畫畫用的畫桌。除了上麵擺著的電話傳真和電腦,這裏不像辦公室。我細細打量,不知道是誰設計出來的,這麼舒服。
就裝修公司而言,這間屋子就是一間樣板房了。我看菲兒也在看這間辦公室,眼裏露出欣賞的神色。
“看完了?提提意見。”他繞過桌子坐在了我們對麵沙發上。
菲兒看著他,口水都在往外流:“展總真帥,做廣告把你拍進來效果一定好。”
有半年多了,我還沒這麼近距離仔仔細細地看他。沒太多變化,瘦了,一張臉輪廓更分明,眼睛炯炯有神,深處有一絲倦意。
他笑著說:“如果當模特的費用能抵廣告費的話,我很樂意。”
嘎?展雲弈當模特?登出來不丟盡他展家的臉?
菲兒遞過我們社的廣告報價表,展雲弈瞟了一眼,笑著說:“說實價吧,打幾折?”
他懂,一般廣告報價是一個,實際操作都是打折後執行,我們老總最高能打三五折,我們的權限是四折。菲兒跟我商量爭取拿到四五折。談得越高,提成越多。聽到菲兒開始與他說價。從六折開始談到五折,菲兒就轉頭來看我了。
我硬著頭皮開始扮白臉:“這個五折是很優惠的,想著你們是第一次合作。”
這下不用展雲弈開口,菲兒開始遊說我:“子琦,你手裏不是還有幾家談好了的廣告?這邊虧點,那邊找補嘛,展總這麼爽快的。”
我的天啊,菲兒撒嬌的聲音我抵抗不住。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想起她千叮囑萬囑咐的,求三次才能點頭。我隻好為難地說:“這個,菲兒,不行呢。”
菲兒又開始遊說展雲弈。他說:“我們公司新成立不久,這個資金上有點困難,你們再考慮一下?”
新成立的公司?資金困難?我怎麼在展雲弈那兒從來沒感覺過。莫不成是他的私房錢開的?給外麵那個小妖女開的?我的白臉很自然地扮演下去了:“展總,你知道我們做廣告很難的,這個也是社裏給的價。”
他笑嘻嘻地盯著我不說話。
菲兒做出一副猶豫心痛破釜沉舟的模樣:“子琦,就這樣定了,展總第一次合作,總不好不給麵子,我那裏有幾個廣告,我來綜合,就四五折!”
這是第二次,需要三次才能點頭當救世主啊!我這次扮苦情戲:“可是,菲兒,你這個季度等於白做了啊。再說,這樣能不能行也不知道。這個價,我恐怕社裏通不過。”
我拿眼睛瞟展雲弈,他似乎在憋著笑,一隻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也擋不住那圈肌肉抽動的漣漪,我不自主地拿眼瞪他。
他咳了兩聲終於說:“這樣吧,我們的底線是四折,能合作最好,不然的話下次再找機會吧。”
菲兒又是喝茶,又是皺眉,又是歎氣,上帝啊,她終於求我第三次了。我想再扮白臉,可是展雲弈臉上的笑容告訴我,他肯定在看戲,看我們表演呢,他肯定知道我和菲兒打折的底線。不管怎樣,也算做成一單。我不演了,點頭表示合理。
他衝門外喊了一聲,那個買燈的女孩走進來。
展雲弈給我們介紹:“薇,我們公司從香港請來的首席設計師,她與你們溝通。哦,這間辦公室就是她設計的。”說完衝我一笑。什麼意思?澄清關係啊?
他一說,我倒對薇刮目相看。很年輕呢,能有這份功力相當不錯的。
薇笑眯眯地說:“是子琦姐吧,上次見過麵的,我在展總那裏看到過你的照片。”
這下吃驚的是菲兒了。她一邊整理合同,一邊嘰咕:“我就知道這單全衝子琦來的。”
我用手扯她的衣服,起身告別,和薇約好時間拍廣告。
走出去的時候,展雲弈很自然地說了一句:“子琦,晚上一起吃飯,你有時間就在家做吧。”
什麼叫在家做啊?這麼曖昧!我身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