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法回避1(1 / 2)

走之前,我又回了趟家,收拾東西。弈,我要走了,以後再不回來了。這裏,就當你從沒住過。我從不認識你。

我和寧清沒有蜜月。臨近年關,他很忙。我不想待在寧家,不想閑著,但婚禮第二天跑去公司上班的話,就會憑空多出各種話題。我給寧清打了聲召呼,和娟子一起回蘇河。

蘇河鎮三麵環山,一麵臨水。鎮上就一條街道,依山沿河彎彎曲曲建著房子。我站在山坡上,一眼就看到家裏的木樓。黑色的瓦,褐色的牆。

我有很長時間沒回來過了,快畢業時我和弈把阿娘的骨灰帶回來,傷傷心心地哭了一場。四年前我從B市離開,回到這裏,也是傷心大哭一場。兩次都沒有在這裏多待,匆忙而來匆忙而去。現在回來,還是傷心。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回來一次就傷情一次,怕是真的不能久待的了。我對娟子說:“鎮子變化好大。”娟子笑著說:“是啊,好多人家都修了磚房。”我還是喜歡原來的小鎮。這些磚房夾在木樓裏顯得不倫不類。原來石板路上凹凸壞掉的地方打著水泥補丁。物是人非,連景物都變了,何況是人呢?

娟子興致勃勃地說:“鎮裏建了紙廠,藤編工藝廠,我就在工藝廠上班,我們廠的產品銷路很好呢,就是廠小,產量小。”蘇河鎮的人都有一雙巧手,女人都有一手好繡活,男人會編各種家什。山裏竹子豐富,又有水,辦這樣的廠也是條活路。

我的家和娟子的家挨得近,中間隻隔了幾戶人家。家裏恐怕灰已積有寸許,住不得了。娟子看出我的想法:“這次回來就住我家吧。爸媽時常說起你呢。”我點頭同意,對娟子說:“還是想先回家看看。”過去家裏總是收拾得幹幹淨淨,不知道阿娘要是知道家已破敗會有多麼傷心。我真的是不孝。走近了,我看到低矮的院牆裏小院還是整潔,一定是娟子常來收拾,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娟子抿嘴一笑:“子琦,進屋吧。”娟子打開房門,我忍不住眼睛一紅:“娟子,謝謝你。”家裏很幹淨,娟子連這裏都一並照顧打理了。

我站在堂屋裏,一切都沒有變化,放在凳上的針線筐都還在老位置。阿娘習慣在這裏做繡活,她說這裏光線好,還能看到我放學回家。每次一進院門,她就會放下活計,係上圍腰去廚房。因為我隻要踏進家門就會喊:“阿娘,我餓啦!”我迷迷糊糊在家裏轉。這是我的房間呢,靠窗的桌上放著毛狗,蚱蟲,這是弈編的,早已枯黃了。桌上的竹筒空著,以前總是插著花兒。弈在的時候,隔上三五天就會帶上一把花回來。床上空著,隻有床板,娟子肯定怕積塵,被子都收進櫃子裏了。

我打開木櫃。樟腦香就撲了出來。我在角落裏翻找,摸到了一個盒子。不用打開,我都知道,裏麵全是信,全是弈離開後寫來的信。我常常和娟子一起分享,娟子常常笑我動情的樣子是個傻女。

這是弈住過的房間。我拉開抽屜,裏麵空空如也,以前,這裏麵全放著我送他的小玩意兒,他走的時候都帶走了。我的照片壓在玻璃下麵,有好幾處地方留著方形的空格,弈拿走了幾張。我揭開玻璃拿起一張照片端詳,仔細地看著原來的我。咧著嘴,露出牙齒笑著。黑烏烏的眼睛,單純的目光。照片後麵有字,弈寫的:我的小狐狸。

我笑了,邊笑眼淚就邊往下掉。要是我不認識他多好,要是時間能夠倒回該有多好。我突然覺得我是不是錯了,我的堅持是不是錯了。

“走吧,爸媽他們還等我們吃飯呢。”第二天,娟子請了假,買了香燭紙錢陪我去看阿娘。她的墳看上去時常有人照料。娟子說:“展雲弈硬要給我們家裏錢,說是讓空了就來看一下。他很記情的。”我跪在墳前哭。我有好多話想對阿娘說,有好多委屈想對她說。如果時光倒流,我寧可考不上大學,和娟子一樣在鎮裏找份工作,天天回家陪著她。展雲弈都比我孝順。我竟然好長時間好長時間都沒能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