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君遲遲不把點子打死,他隱隱覺得哪裏出了毛病,出了障礙,不然的話,這次合作不會如此別扭。王明君讓王風歇一會兒,他自己到煤壁前刨煤去了。他刨著煤,還不讓王風離開,教王風怎樣問頂。說如果頂板一敲當當響,說明頂板沒問題。如果頂板發出的聲音空空的,就說明上麵有了裂縫,一定要加倍小心。他站起來,用鎬頭的後背把頂板問了問。頂板的回答是空洞的,還有點兒悶聲悶氣。王風看看王明君。王明君說,現在問題還不大,不過還是要提高警惕。張敦厚在心裏罵道:“警惕個屁!”看著王明君對王風那麼有耐心,他對他們兩人的關係產生了懷疑,難道王明君真把王風當成了自己的親侄子?難道他們私下裏結成了同盟,要聯合起來對付他?張敦厚頓時警覺起來,不行,一定要盡快把點子幹掉。於是他裝出輕鬆的樣子,又拖著鎬頭向王風走過去。他喉嚨裏還哼哼著,像是哼一支意義不明的小曲兒。他用小曲迷惑王風,也迷惑王明君。
他在身子一側又把鎬頭握緊了,看樣子他這次不準備用雙手握鎬把兒了,而是利用單手的甩力把鎬頭打擊出去。以前,他打死點子時,一般都是從點子的天靈蓋上往下打,那樣萬一有人驗傷時,可以輕易地把受傷處推給頂板落下的石頭。這次他不管不顧了,似乎要把鎬頭平甩出去,打在王風的耳門上。就在他剛要把鎬頭掄起來時,王明君再次幹擾了他,王明君喊:“唐朝陽!”
提起唐朝陽,等於提起張敦厚上次的罪惡,他一愣,仿佛自己頭上被人擊了一鎬,自己手裏的鎬頭差點兒鬆脫了。他沒有答應,卻問:“你喊誰?誰是唐朝陽?”
王明君沒有肯定他就是唐朝陽,過去抓住他的一隻胳膊,把他拉到掌子麵外頭的巷道裏去了。張敦厚意識到王明君抓他的胳膊抓得有些狠,胳膊使勁兒一甩,從王明君手裏掙脫了。
他罵了王明君,質問王明君要幹什麼。
王明君說:“咱不能壞了規矩。”
“什麼規矩?”
王明君剛要說明什麼規矩,王風從掌子麵跟出來了,他不知道兩個叔叔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兒。
王明君厲聲喝道:“你出來幹什麼?回去,好好幹活!”
王風趕緊回掌子麵去了。
王明君說出的規矩是,他們還沒有讓王風吃一頓好吃的,還沒有讓王風喝點上路的酒。
張敦厚不以為然,說:“小雞巴孩兒,他又不會喝酒。”
“會不會喝酒是他的事兒,讓不讓喝酒是咱的事兒,大人小孩兒都是人,規矩對誰都一樣。”
張敦厚很不服,但王明君的話占理,他駁不倒王明君。他的頭擰了兩下,說:“明天再不辦咋說?”
“明天肯定辦。”
“你啃誰的腚?我看沒準兒。”
“明天要是辦不成,你就辦我,行了吧?”
張敦厚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張敦厚應該表一個態,指出王明君是開玩笑,他不說話是危險的,至少王明君的感覺是這樣。
等張敦厚覺出空氣沉悶應該開一個玩笑時,他的玩笑又很不得體,他說:“你是不是看中那小子了,要留下做你的女婿呀?”
“留下給你當爹!”王明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