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敦厚領回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小夥子,令王明君大為不悅,王明君一見就說:“不行不行!”
魚鷹捉魚不捉魚秧子,弄回一個孩子算怎麼回事兒。他覺得張敦厚這件事辦得不夠漂亮,或者說有點兒丟手段。
張敦厚以為王明君的做法跟過去一樣,故意拿點子一把,把點子拿牢,就讓小夥子快朝王明君喊叔,跟叔說點好話。
小夥子怯生生地看了王明君一眼,喊了一聲“叔叔”。
王明君沒有答應。
張敦厚對小夥子指出:“你不能喊叔叔,叔叔是普遍性的叫法,得喊叔,把王叔叔當成你親叔一樣。”
小夥子按照張敦厚的指點,朝王明君喊了一聲叔。
王明君還是沒答應。他這次不是配合張敦厚演戲,是真的覺得這未長成的小夥子不行,一點兒也不像個點子的樣子。小夥子個子雖長得不算低,但他臉上的孩子氣還未脫掉。他唇上雖然開始長胡子了,但胡子剛長出一層黑黑的絨毛,顯然是男孩子的第一茬胡子,還從來沒刮過一刀。
小夥子的目光固定地瞅著一處,不敢看人,也不敢多說話。這麼大的男孩子,在老師麵前都是這樣的表情。他大概把他們兩個當成他的老師了。
小夥子的行李也帶著中學生的特點。他的鋪蓋卷兒模仿了外出打工者的做法是不假,也塞進了一個盛糧食用的蛇皮袋子裏,可他手上沒有提提包,肩上卻背了一個黃帆布的書包。看他書包裏填得方方塊塊的,往下墜著,說不定裏麵裝的還有課本呢!這小夥子和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子相比,也有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的神情很憂鬱,眼裏老是淚汪汪的。說得不好聽一點兒,好像他剛死了親爹一樣。王明君說小夥子“一看就不像個幹活兒的人。”問:“你不是逃學出來的吧?”
小夥子搖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
小夥子說:“不是。”
“那,我再問你,你出來找活兒幹,你家裏人知道嗎?”
“我娘知道。”
“你爹呢?”
“我爹……”小夥子沒說出他爹怎樣,眼淚卻慢慢地滾下來了。
“怎麼回事兒?”
“我爹出來八個多月了,過年也沒回家,一點兒音信都沒有。”
“噢,原來是這樣。”王明君與張敦厚對視了一下,眼角露出一些笑意,問:“你爹是不是發了財,在外麵娶了小老婆,不要你們了?”
“不知道。”
張敦厚碰了王明君一下,意思讓他少說廢話,他說:“我看這小夥子挺可憐的,咱們帶上他吧,權當是你的親侄子。”
王明君明白張敦厚的意思,不把張敦厚找來的點子帶走,張敦厚不會答應。他對小夥子說:“帶上你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挖煤那活兒有一定的危險性,你怕不怕?”
“不怕,我什麼活兒都能幹。”
“你今年多大了?”
“虛歲十七。”
“你說虛歲十七可不行,得說周歲十八,不然的話,人家煤礦不讓你幹。另外,你一會兒去買一支刮胡子刀,到礦上開始刮胡子。胡子越刮越旺,等你的胡子長旺了,就像一個大人了。你以後就喊我二叔。記住了,不論什麼人問你,你都說我是你的親二叔,這樣我就可以保護你,別人就不敢欺負你了。你叫一聲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