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潼關議和1、
古城西安。
張鳳翽一行三人見了牛夢周,果然非同凡人,長須飄動,仙骨道風。他見過禮便說:“自從辛亥西安起義之後,各州縣也先後反正,省境內東線、西線戰事吃緊,清廷妄想卷土重來,收複舊日河山。我張某不才,承蒙眾同誌推舉,獨撐危局,煩先生出山說退西線升允甘軍。”
夢周道:“讀書之人知禮義廉恥,雖僻居鄉野,但也懂得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牛某隻是恨自己才疏學淺,有負都督厚望。”
張鳳翽道:“先生乃曠世奇才,升允老賊主政陝西時也高看你幾分,先生還是出山為好,使陝西人民早日擺脫兵火之災,大丈夫豈能老死於山林之中?望先生以秦地百姓為念,以言辭說退升允甘軍。”
夢周笑道:“都督言辭懇切見於言表,牛某願與果齋兄一道去鹹陽說退升允,早日結束西線戰事。”
2、
牛夢周與張果齋去了鹹陽,夢周騎馬,果齋騎驢,是馬驢相會朝升允。升允是何等人物?他任過陝甘總督,是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堂堂的製台大人,又是個愛惜人才的將領,聽說藍田牛夢周、興平張果齋很有才能,名氣很大,曾派人多次去請,沒有請到,升允親自拜訪,牛先生也推辭不見。他費盡心機也無濟於事,就覺得這兩個人架子很大,但心又不甘,因為他聽說牛先生懂天文,曉地理,通軍事,是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全能人物。今天的人們對天文學的興趣有限,但在當時通曉天文卻是一項了不起的本事,行兵布陣用得上,但又不是什麼人都能學的,屬於帝王之學的那種,地上的君王們覺得遼闊的土地不能滿足自己的欲望和虛榮,便把自己的命運和天上的星星聯係在一起,出生的時候是星星下凡,一般要刮風下雨,香氣四溢,紅光閃爍;即位的時候是紫微星閃耀,被人奪位是異星奪宮,死的時候是流星落地。總之是神乎其神,令鄉間種田挑大糞的老百姓望而生畏,膜拜之至。
升允認為,和天上日月星辰有關,懂這門學問的人才何止是人才,簡直就是奇才,必須得拉一兩個下水充當自己的顧問,不說裝飾門庭,但至少可以應急。他聽說牛夢周張果齋來訪,歡喜異常,他很早以前就認識到牛、張二人得一個就可定天下,今日吉星高照貴人登門能不高興嗎?於是,升允就模仿三國曹孟德禮賢下士迎許攸,睡衣赤足將二人迎至軍營,左手拉夢周,右手拉果齋,說了一些盼星星望月亮終於盼到的話。升允說了民黨在南方弄了個中華民國出來,這是犯上作亂,必定和洪楊革命一個下場,不會有什麼好結局的,懇切地要牛、張二人輔助他中興朝廷。牛夢周望了望升允,搖了搖頭,起身要走,卻被升允拉住,像溺死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問是什麼原因。牛夢周回過頭,歎了口氣,說製台大人禍將至也。升允變臉失色,問夢周何出此言。夢周說,牛某夜觀天象,見紫微星昏暗,搖搖欲墜,清廷休矣;大人印堂灰暗,起兵戈而不知順應時勢,是謂不明事理,殺身之禍不遠矣。升允汗如雨下,問有什麼破解良策。夢周要來了筆墨紙硯,寫了八個字:
罷兵言和,往西而去。
升允是何等聰明之人,於是明白了牛、張二人的來意,便捋著胡須,哈哈大笑,道:
“說客,說客,二位原是給張鳳翽充當說客而來!”
隻見牛夢周張果齋不慌不亂,夢周說:
“當說客固然不假,但也是救製台大人一條性命。兵者,聖人之所以討強暴,平亂世,夷險阻,救危殆。從前,軒轅黃帝有涿鹿之戰,是為了定戰火之災;顓頊陳兵共工,是為了平水患;成湯有南巢之伐,是為了窮追夏桀的殘餘勢力。一興一廢,形勢所趨,勝利者做事,是受命於天,順應了曆史的發展潮流而已。兵書上說過‘望敵知吉凶,聞聲曉勝負’,這是曆代兵家總結的千古不變的真理,製台大人難道能逆轉曆史的潮流而行事嗎?如果那樣一條路走到黑,我想不會有什麼好結局的?”
夢周的一席話說得升允神神經經,急於曉得自己的出路,打斷了夢周的話茬,問:
“請先生為我指點迷津,你剛才不是說什麼望敵知吉凶聞聲曉勝負,這場戰爭我軍是勝還是負?”
夢周不言,隻是微微一笑。
升允見狀,越發心急,問:
“先生請直言,錯與對,本帥決不怪罪。”
夢周笑吟吟地讓升允攤開左手,他用右指蘸了墨汁,一筆一劃在升允的掌心寫了四個字:
不勝不負
升允混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
“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夢周微笑,不言。張果齋說是玄機,不可泄露。
升允不便多問,隻好作罷,命部下擺了酒宴,為夢周果齋接風洗塵。
就在升允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次日清晨,有欽差從北京來,升允焚香叩拜如見皇帝本人,三叩九拜完畢,欽差操著滿口的河南話宣讀了皇帝的詔書。這對於躊躇滿誌的升允猶如晴天霹靂,當頭一記重棒,敲得他頭暈目眩,不知所措。原來是娃娃皇帝在二月十二日下詔退位了,滿清二百六十多年的江山斷送得一幹二淨,自己東征西討,拚死作戰,竟弄了這麼一個結局:皇帝下崗了,清廷完蛋了,自己也就沒事幹了。
大好河山,毀於一旦!
升允悲從心來,痛哭流涕,拜了詔書,又對著北京方向遙拜,參拜下了台的娃娃皇帝。他哭得昏天黑地,好象山河也變了顏色,有幾次差點絕了氣,這才明白了牛先生話裏的玄機。
這可怎麼辦?退軍吧讓先生說中啦,這先生的確是世外高人,隻是相見恨晚。不能逆天而行,已無力回天了。升允騎上馬,引軍而去,望著沿途的景色,悲痛欲絕,清廷完蛋了,再也不能東山再起了。一夜之間,他的頭發白了許多。
3、
在馬安良的振武軍圍攻乾州的時候,馬玉貴曾多次以**的身份致書信於馬安良,信中說:
“率同胞以害同胞,於心何忍。陝甘交戰,辛苦於冰天雪地之中;主客雙傷,死傷於槍林彈雨之下。人神所共忌,回漢之所不容。”
馬玉貴並用同治年間清軍殘酷殺害金積堡數萬**的曆史教訓,說明清廷與**不共戴天,啟發馬安良的民族感情,勸其棄暗投明,勿為升允所愚弄。他又同北京知名阿訇王浩然等人士聯係,多次函電勸告馬安良息兵。在爭取馬安良的同時,馬玉貴還向甘軍發出了《複漢軍經理糧餉兼軍務總都督馬曉甘軍示》,其中寫道:“順天者存,逆天者亡,殃民者賊……,仰回、漢諸軍均知,但能舍逆從順而來,無不推心置腹……與之重餉,他年爵賞,共指河山。”
不久,馬安良停戰退兵。在複漢軍與甘軍議和其間,馬安良要求送交在西安起義時被扣押的升允家眷。馬玉貴滿口答應,禮送升允的家眷出境,交於甘軍,以表示陝軍遵守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