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清晨。
彌城,鎮南侯府。
鎮南侯府就是之前的鎮南王府。
以前姓沐,如今姓衛。
侯府占地極大,分了外府、內府,好似皇城與皇宮一般,不過小了許多。
外府駐紮著一千親兵,個個都修霸王靈,最次者也能化出白色靈氣甲胄。
內府亭台樓閣,水榭花苑,錯落有致,滇州四季如春,山林中樹木花草種類繁多,當初的造園師精挑細選,用心種植點綴,建成以後,這園子宛如仙境。
此刻,衛氏一家正在膳廳用早飯。
飯桌上很是沉悶,一家人都不說話。
衛世忠年近五十,須發灰白,一雙眼睛向鷹一樣銳利。
他鎮守滇州十幾年,兢兢業業,既精通人情世故,又不惜雷霆手段。
當年奉命誅殺沐氏之時,可謂斬草除根,沐氏一族三百八十四口,無一幸免,其他株連者更是多不勝數。
他深知衛氏取代沐氏,看似風光,實則凶險,一個不小心,便會萬劫不複,步了沐氏後塵。
所以他時時小心,處處算計。
當年就是他主動提出,將衛丹送入京城讀書。
當然,即便他不主動將小兒子送去,早晚太平帝也要下旨讓他送兒子過去。
他這國舅爺,做得還算懂事。
如此懂事,太平帝還是不放心,否則也不會讓皇後寫信過來,好言安撫。
太平帝擅於利用親情。
是因為沒有人能信任,所以才會緊緊抓住親情。
親情這種東西,不能抓得太緊,會讓人感覺到壓抑,更何況是皇帝,會讓人恐懼的。
衛世忠的恐懼從來沒有消失過。
沐氏一門的下場還曆曆在目,他住在這華麗的侯府,怎能不提心吊膽。
小兒子在京城,應當比他輕鬆些。
當年沐恩被虞夫子保下,也算讓他有了些許安慰,若滇州有什麼變故,起碼他能保住衛丹。
妻子總比老師親近,虞夫子能保住沐恩,皇後也能保住衛丹。
如今他的兩個孫子也送去京城了,這就就是保住了三個人。
他的長子次子都在軍中任職。
當初他們成年時,衛世忠沒有和世家大戶,文臣武將聯姻,而是讓兒子娶了商人家的女兒。
是那種滇州本地經營茶業的商人家,與儒道佛三門沒有太大瓜葛。
這也是他自保的手段之一。
還有就是每年遞交兵部的軍報,總有那麼幾次地方叛亂,象國寇邊。
每年他都要用兵,或平叛,或上邊境敲打敲打象國。
沒有什麼大戰績,也沒有什麼傷亡,最大的一次戰功,還是六年前烏蠻叛亂,幾個部族被趕入山中,五百童男被送入宮中淨身做了太監。
這對烏蠻部落來說是莫大的恥辱,也是有力的震懾。
窮山惡水,自己不得人心,叛亂無法杜絕,隻能用鐵腕牢牢控製局麵。
朝廷會從軍報上看到他的嘔心瀝血和赤膽忠心。
不容易啊。
他當年帶來的兵,四成是他衛氏嫡係軍隊,六成是從各地衛所抽調來的。
這些兵都留在了滇州。
而原來滇州的邊軍,一多半被拆分後,派去了嶺東,嶺西和閩州。
他隻留下三萬人,編成衛所軍,歸五軍都督府節製,同時可以製衡邊軍中的各派,以及讓他們防備烏蠻和白蠻。
美中不足的是,軍中各方勢力誰也不服誰,外地來的軍隊對蠻人比較強硬,這也是叛亂發生的原因之一。
十幾年過去,將士們新舊替換,再有幾年,等之前的將領全部解甲歸田, 他們衛家才算真正穩住腳跟。
可惜,時間不等人。
這一次好像不太一樣,象國大有拚命的意思,還有烏蠻和白蠻,最近也蠢蠢欲動。
好似有什麼不好的預感,出征之前,衛世忠特意帶著兩個兒子衛紹、衛霆回家住了一夜,吃過早飯後就要回去軍營。
吃著吃著飯,衛紹的兒子開始吵鬧。
衛紹之妻田雪梅立刻訓斥。
那五歲小兒被嚇哭了,口中大呼:“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衛霆四歲的小兒子聽見這聲音,也哭了起來,口中喊道:“我也要哥哥!”
這兩個孩子不到入學年齡,免於入京。
衛世忠一直教導子孫,兄弟之間要相親相愛,所以兩個幼兒與哥哥感情極好。
所以他們才哭得如此傷心。
衛霆妻盧翠蓮先是好言哄著,孩子不聽,狠心打了幾巴掌。
孩子哭的更加厲害。
秦紅玉對下人道:“帶兩位孫少爺去房中用飯。”
立刻有丫鬟帶著孩子離去。
孩子離去後,膳廳中安靜下來。
田雪梅拿起筷子吃飯,吃著吃著就掉下眼淚來。
盧翠蓮也放下筷子,紅了眼眶。
秦紅玉連忙問道:“怎麼了?”
田雪梅道:“公公婆婆勿怪,隻是想念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