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個半圓隔扇,看到裏麵中間坐一人,黑冠素袍,文雅飄逸。
文士道:“蕭先生,請!”說罷退了下去。
蕭玉郎繞過屏風,進到內堂,坐在那人對麵。
那人道:“蕭先生別來無恙。”
蕭玉郎道:“恕蕭某眼拙,請問先生是?”
那人道:“蕭先生認不得我也不奇怪,十多年前,我春闈高中,逗留京城,在憶夢樓目睹過先生的風采,隻是無緣結識,說是故人,無非是想詐先生過來,還望先生不要怪罪。”
蕭玉郎道:“莫非你就是真定知府,孫或。”
“正是在下。”
“堂堂知府大人,實在是折煞蕭某了。”
“唉,什麼知府大人,不過是朝廷的小吏,儒門的清客罷了。”
蕭玉郎道:“孫大人謙虛,不知請蕭某來,有何貴幹?”
孫或心中自有算盤,本來孟守禮派人讓他扣下李掌櫃和那貨物時,他便讓師爺打聽了李家的背景,最後打聽到李家和清風書院有點瓜葛,他有些顧忌,不過還是做了。
後來那事沒完,就聽說了顏樞留京任職之事,這下有些慌了,當初虞夫子一人震懾雲黨二十餘年,後來失勢也就 罷了,如今看這苗頭,太平帝看樣子還要請虞夫子出山,他可不想得罪清風書院。
恰好那時候孟守禮讓他放人的消息也到了,當時他就想立刻放人放貨,還是康師爺給他出主意,此時已經得罪清風書院,放了人他們也不見得領情,咱們放人留貨,等著清風書院找來,到時候再跟他們攀攀交情。
孫或同意,等了多日不見清風書院找來,後來鄉試到了,他得知蕭玉郎前來,料定會來找他,誰知蕭玉郎果真沉得住氣,每日飲酒也不出客棧。
這兩日得知孟守禮死了,孫或更加害怕,又要將貨送回去,康師爺又攔了,說事已至此,非得見上蕭玉郎一麵才行,他不是文采風流嗎,大人也素來喜好風雅,就跟他聊這個。
所以才主動請了蕭玉郎過來。
此時,孫或聽蕭玉郎還在裝糊塗,不提那貨物之事,便也不提那事,隻道:“蕭先生風流天下,號稱有詩酒劍三絕,孫某多年夙願,就是求先生一首詩,不知先生是否賞光?”
蕭玉郎道:“孫大人過譽了,不如你我各做一首,也算一段交情。”
孫或大喜道:“如此甚好,甚好。”
隨後便喚來外麵女子,端來筆墨紙硯,一切準備停當,便對蕭玉郎道:“不知以什麼為題?”
蕭玉郎起身看著下麵院落道:“不如就以,此時此地,此情此景為題。”
孫或道:“先生先來?”
蕭玉郎道:“還是孫大人先來。”
孫或一時技癢,也知道自己比不過蕭玉郎,拋磚引玉為好,便不再推辭,隨後他略一思索,寫下一首七律:
“遠山含笑近山空,缺月無瑕滿月朧,
花落江湖思冷暖,劍挑風雨客西東。
浮雲千裏堪長醉,夙念三生未相逢。
盛世繁華催鬢老,拈杯對影訴懷衷。”
蕭玉郎道:“孫大人果然雅健,落筆不凡,在下佩服,佩服。”
孫或道:“謬讚謬讚,班門弄斧,還要請蕭先生不吝賜教。”
蕭玉郎微微一笑,捉筆望著窗外明月,此時流雲浮動,月光暗下,樓內一曲奏罷,琴聲與歌聲都靜下,蕭玉郎提筆寫下:
“葉落梧桐又一秋,長風無眠倚高樓。
流雲初過明月碎,寒潭乍暗焦尾休。
清歌尤解人間意,桂花不似少年遊。
常笑紅塵幾多夢,可憐天下無數愁。
十年江湖號狂客,一生瀟灑付東流。
煮酒烹茶憑爾論,誰為白衣誰為侯。”
“好!”孫或難掩心中激動,忙拿起蕭玉郎的詩作不停欣賞,隨後又道:“這首詩我可收下了。”
蕭玉郎道:“孫大人隨意。”
孫或道:“多謝蕭先生,我略備薄禮,還請先生笑納。”
說著有女子呈上來一個木匣,遞到蕭玉郎身前。
蕭玉郎打開一看,裏麵是一遝銀票。
蕭玉郎闔上蓋子道:“這禮可有些重了。”
孫或道:“給蕭先生潤筆,我還嫌少了。”
蕭玉郎一笑,表示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