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衣司。
龍鈺來到地牢門口,守門兵士將門打開,門上鈴鐺響個不停。
龍鈺進入地牢,走在陰暗逼仄的通道,腐臭汙濁的氣息讓她很是不適。
她很少來這個地方,一般都是李無疾審訊完畢,將口供交給她過目,這時李無疾帶著大部分的龍衛,守衛皇宮,護衛皇帝,還有就是駐守在皇宮外麵的天津橋附近,等待夜裏“真龍顯聖”的盛會。
到了地牢裏麵,火光照耀之下,龍鈺看到被鐐銬鎖在刑架之上的呂嘉。
獄卒搬來一把椅子,放在呂嘉對麵不遠的地方,龍鈺坐了上去,看著這個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三品大員。
呂嘉抬眼,有氣無力道:“長公主殿下,犯官不能施禮了。”
龍鈺道:“免禮。”
呂嘉道:“謝長公主殿下,我已經全部都招了,還望長公主殿下開恩。”
龍鈺不做表態,沉默片刻才開口道:“你年幼家貧,但少年有誌,刻苦讀書,鄉裏稱許,二十八歲進士及第,獲當朝皇帝欽點一甲榜眼,十餘年來,官運亨通,從翰林院編修一路升任東州按察使,你覺得自己憑什麼?憑你自己的能力,還是皇帝的恩典,還是,孔孟二府的庇佑。”
呂嘉冷傲的目光從淩亂的發絲中射出,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年幼時,見官紳富商欺壓鄉裏,魚肉百姓,心中立下誌向,等我做了官,一定要體恤百姓,造福一方。
後來等我做了官,曆經人事才知道,人間本如此,這些官商本是得了利的百姓,而窮人皆是敗了家的富人。
殿下知道我的意思,春去秋來,生老病死,家族興衰,王朝更迭,自周朝以降,未有超過四百年之王朝,卻有興旺千年之家族,而孔孟二府便是其中佼佼者,於是我才依附於孔孟二府。”
龍鈺忽然提起來興趣,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大雲國祚不一定比孔孟二府長久。”
呂嘉反問道:“殿下以為呢?”
龍鈺道:“他們不過是儒教立國的台柱子,還是要看朝廷唱不唱這一出戲。”
呂嘉道:“難道朝廷還有的選嗎?如果不是朝廷縱容,孔孟二府怎麼如此囂張,我又怎會趨炎附勢,仰人鼻息。”
龍鈺冷笑道:“朝廷當然有的選,但是你呂嘉可沒得選了,你還不肯將實話說出來?”
呂嘉道:“我已經全招了。”
龍鈺道:“放眼天下來看,你呂榜眼也是極少有的聰明人,你的供詞天衣無縫,可是你忘了淨衣司是幹什麼的了,我早已查的一清二楚。”
呂嘉道:“不知道殿下查到些什麼?”
龍鈺道:“我雲國商人,大致分為南北兩派,北派以晉商為首,以田、梁、靳、黃四家為大,南派以海商為首,以範、林、廖、沈四家為大。
這兩派,一派壟榷斷西北方向的陸路貿易,一派榷斷東南方向的海上貿易。
孔孟二府和四大晉商沆瀣一氣,控製北方流通的糧食和鹽鐵,以及西北諸國的藥材皮貨珠寶,連南方商人的茶葉絲綢瓷器銷往西北方向,也要孔孟二府首肯,四大晉商轉賣。同樣,西北方向的貨物如果想要走海上,也需經過南方海商。
東州陳家是晉商集團之外的糧鹽大戶,一直供應幽宣薊遼四地軍糧,而且不做走私生意,並且陳家家主陳餘是禮部尚書陳慶的胞兄,且陳餘的親家賈炎與孔先聞私交深厚。
孔孟二府底下幾位知字輩和守字輩的子弟,眼見銀子白白給他陳家賺去,心下不滿,於是趁孟守禮圖謀賈文姝之機,出謀劃策想要在幽州除掉陳祿,並借機讓朝廷斬斷陳家的軍糧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