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閉城封道的禁令解除。
府縣百姓奔走相告,人人都似大難不死,一邊心有餘悸,一邊歡天喜地。
城中店鋪開張,店老板們互相道賀,然後整理貨物,掃階迎客,農戶們不管自家有田還是租種他人,或是被人雇傭,都拿起鐮刀,下田割麥。
富賈鄉紳們將自家糧食取出,在城街鄉村架鍋熬粥,施舍窮人。
死人歸天,活人苟且,苟且歸苟且,隻要災難過去,便感覺活著是不錯的。
正所謂:
大災大難之中,見大善大惡。
而在災難之後,見一片清明。
謝廉帶著一幹官吏巡視城中,想起讀過的史書。
地薄人眾,丈夫相聚遊戲,悲歌慷慨。(《漢書·地理誌》)
性多敦厚,務在農桑,好尚儒學,傷於遲重。(《隋書·地理誌》)
質厚少文,氣勇尚義。(《宋史·地理誌》)
相比其他州府,此地算是民風淳樸,饒是如此,謝廉也已感到心力交瘁。
他一邊巡視,心中隻想著兩件事。
第一件事,兒子什麼時候回來,這個倒不用操心,顏樞和蕭玉郎二人行事妥當,不日就能將兒子安全帶回。
第二件事,上報朝廷的公文該怎麼寫,這個有些難辦,須把握好尺度,既不能獲罪,又要讓朝廷準許他辭官歸鄉。
謝廉的憂慮不過如此,玄門的危機才剛剛開始。
鄉村之中鬼王信奉早就愈演愈烈,這幾日地賊率領數百穿山甲,專門在府城縣城暗地裏分發鬼王木像。
鬼王現世,消災解難的流言也已經深入人心,今日禁令解除,府縣百姓大多對鬼王深信不疑。
當然也有許多人對此事不以為然,比如兩家儒門書院,他們自有別的事煩心。
清晨便有煙之庵的飛鴿傳書來到,孔孟二府才知昨夜藏雲寺的變故,上麵沒說九尾白狐之事,隻說有妖族夜襲,死傷慘重。
孔知夏與孟守禮本來不太參與書院事務,出了這事便不得不出麵,二人當即趕往藏雲寺,一來查探情況,二來協助善後。
孔知北與孟守義辦理孟守行的喪事,因孟守行橫死,不宜長久停屍,所以定了三日下葬,事情急了便有些捉襟見肘,二人忙得不可開交。
孔知東囑咐院內弟子許多,然後親自帶著幾個弟子,領著馬車去廣縣接學生。
廣縣,漳德書院。
石長生、謝仲、林書鴻氣色好了許多。
吃過早飯,衛丹來到三人房間,與顏樞、蕭玉郎一同問他們沙丘宮中之事。
三人便將兩個月來的經過一五一十道來,說到最後一日,三人便有分歧。
石長生道,是韓鬆殺了所有人,隻留了自己性命,而後虐殺二先生,最後自刎而死。
林書鴻道,是謝仲殺了其他所有人,包括眾書生,二先生和鬼門眾人。
謝仲說,是石長生殺了所有人,包括眾書生,二先生和鬼門眾人。
蕭玉郎當即將幻術之事道出,讓他們不要多想,安心休養就好。
問話完畢,衛丹、顏樞、蕭玉郎三人便一同去往前廳了,趁著兩位先生不在,三名少年又聊起沙丘宮中之事。
謝仲道:“你們說韓鬆看到的是什麼?”
林書鴻道:“估計是我殺了所有人。”
謝仲道:“怎麼,你沒殺人還覺得吃虧?”
林書鴻道:“沒理由啊,你們都有,就沒有我,是吧長生。”
石長生道:“都是幻境,有什麼好爭的。”
謝仲道:“這不是爭不爭,不如打個賭吧,十兩銀子怎麼樣。”
林書鴻道:“還賭,欠我三十兩呢。”
謝仲道:“賭不賭吧。”
林書鴻道:“跟你賭了。”
謝仲道:“長生,跟不跟?”
石長生沒好氣道:“鬆哥都不見了,找誰問答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