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早已經開了,燒火兒童滿頭大汗,遠遠退開,待那幾個少年將盆中物倒進鍋中,燒火兒童們趕緊上前添柴。
看到此處,書生們都已明白,鬼門那些人是要吃人,在場書生無不作嘔。
有人罵道:“他媽的食人肉,啖人骨,真是兩足走的豺狼,說人話的妖怪。”
有人閉上眼,口中頌念經書,胡言亂語一般,分不清念的是儒經還是佛經、道經。
更有人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
這時粟粟又喊道:“今日須五人,誰還願意?”
這時又有三個少年,一個少女上前,轉身對著眾人道:“我願意。”
粟粟點點頭,就要施法。
“住手!”
牆根陰影下,傳來這一聲怒吼,粟粟停手望去,卻是嘉禾書院,上品君子趙白駒。
趙白駒拖著虛弱的身體,慢慢走到鬼王像前。
他義正言辭道:“諸位,識道德仁義而為人,知禮義廉恥而為人,能辨別是非而為人,生而有靈而為人,與野獸牲畜不同而為人,虎毒尚且不食子,惡狼尚且不食同類,你們難道連野獸都不如嗎?”
眾人不語。
粟粟道:“儒家有言,殺身成仁,舍生取義。道家有言,仙道貴生,無量度人。佛門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鬼門亦有宗旨,食他肉,啖他骨,不過是助他圓滿升天。”
“放屁!”趙白駒怒道,“那什麼七寶,不過是靈氣聚集之地,你將他身體靈氣焚盡,讓他灰飛煙滅,不得超生,拿什麼升天?我看你是怕他成了冤魂厲鬼回來報複。”
粟粟道:“我鬼門自有鬼門的妙法異術,你自然不能理解,我隻從實際講,若無人舍身,這幾百人用什麼果腹續命?難道大家一起死?那樣才是見死不救,罪孽深重,一個也別想升天。”
趙白駒道:“你不是說什麼人間苦,那還續什麼命,不如一同死了,還體麵些。”
粟粟冷笑道:“體麵,你現在知道講體麵,這些都是孤兒,他們是怎麼成為孤兒的?還不是你們百家萬門,官宦商人害的,你們是富貴人家的公子,知道體麵,我們都是賤如豬狗之人,不知道什麼體麵,唯有鬼王憐惜,給我們指明方向,刀山火海我們也要走下去。”
說罷粟粟化出五彩靈氣,就要施法。
趙白駒撲向粟粟手臂想要阻止,粟粟一把將他推開道:“你瘋了,不要命了。”
趙白駒被推倒在地,他大口喘了幾口氣才道:“我是不要命了,來呀,把我吃了,來呀!”
粟粟道:“你被儒門荼毒,七寶汙濁,不配!”
說罷粟粟施法,片刻又得四俱屍體。
十幾名少年上前拖了屍體,去到鬼王像後麵忙碌。
劈砍聲如天雷滾滾,洗涮聲如風雨交加,趙白駒倒在地上,淚如雨下。
很快一切完事,鐵鍋中骨肉翻滾,腥香之氣彌漫開來。
趙白駒緩緩起身,去到鍋旁,彎身從鍋下火中抽出一根木柴,步履蹣跚回到牆根,他在那木板牆壁上寫下一個大大的“仁”字。
趙白駒坐回牆根,擦幹眼淚,口中頌念《大學》: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眾書生也跟著頌念: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書生頌經之聲,與那烈火沸鍋之聲此起彼伏,漸漸混在一起,難以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