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守行自然認得白浪,看衛丹有些麵生,卻看出有一股睥睨與玩味。
京城早就飛鴿傳書,告知孔知東與孟守行,有仁武司指揮使衛丹率麒麟衛來到邢州城,各門當小心行事。
孟守行猜測,此人定是衛丹。
衛丹為從三品懷遠將軍的武官,坐鎮仁武司,提領麒麟衛,又是當朝皇後侄子,鎮南侯府小公子,可謂身份顯赫。
孟守行深知,衛丹等人雖然秘密入城,住進幻春苑,但似乎並不在想隱藏行蹤,也沒有明著幹預邢州事務,隻四處探聽,觀望,似在監督記錄。他既沒有大張旗鼓,想來還不敢濫用先斬後奏的特權,即便敢用,也不會得罪孔孟二府。
況且衛丹自幼在國子監讀書,而國子監又號稱天下第一雲館,裏麵師生九成都是孔孟二府門人弟子,算來衛丹見了孟守行也該稱學生,執門人禮,再者,皇帝還要給孔孟二府三分薄麵,何況一個外戚,是以孟守行並不怕他。
孟守行料定剛才是衛丹出手,這麼多本地權貴商人,麵子上如何過得去,他便趁著酒意當即發作,卻是對著白浪道:“白老板,怎麼?京城的來客是比我等尊貴,你甘願作陪,卻晾了咱們好幾日了。”
白浪道:“孟先生醉了,早些歸家歇息。”
孟守行不禁笑了,白浪雖然神通廣大,還不敢這麼跟他說話,想來是有了靠山。
孟守行道:“醉或不醉,我今夜要通宵達旦,盡興方歸,不如請白老板與衛統領移步下樓,一同飲酒看戲才妙。”
朝廷裏分管玄門事務的,一向是淨衣司,衛丹知道孟子儀並不把他當回事,便冷哼一聲,並無言語。
孟守行見狀,陰陽怪氣道:“也罷,我雖為孟府嫡出,到底不被皇親國戚看在眼裏。”
龍澤本來不願露麵,是以方才退入雅堂內部,此時聽孟守行衛統領言語盡是嘲諷,衛丹又不屑與之爭執,便踱步走到欄杆處,對孟守行道:“手足腹心還是土芥仇寇,全在一念之間。孟先生,慎言慎行,可生和氣,可保平安。”
下麵眾人聽罷俱是麵色大變,龍澤所言典出孟子,
“君之視⾂如⼿⾜,則⾂視君如腹⼼;君之視⾂如⽝馬,則⾂視君如國⼈;君之視⾂如⼟芥,則⾂視君如寇仇。”
眾人雖然不知龍澤身份,想來非皇室不敢出此言,若是皇室子弟,看他這個年紀,不是嚴親王世子龍淵便是勇王世子龍澤,民間流言稱龍淵極有可能入主東宮,應當不會悄悄來到邢州,想必是龍澤無異。
孟守行頭上豆大的汗珠冒了出來,若說宗府的夫子還敢在皇帝麵前抬抬頭,他一個府城書院的掌院,如何敢跟皇室叫板。
外戚惹得,皇室惹不得。衛丹惹得,龍澤可惹不得。
孟守行當即道:“想來我是有些醉了,是該歸家了。”說罷就向門口走去。
孔知東、張敬冠、朱威連同那些商人官兵等等,一個不落,都起身要逃走。
這時龍澤道:“諸位且慢。”
眾人都停了下來,不知衛丹有什麼話要說。
衛丹道:“四位姑娘是孟掌院命人綁上的,是不是該先為幾位姑娘鬆綁,再自行離去。”
孟守行道:“這個自然。”
說罷也不敢再發號施令,隻親自上台動手,為姑娘們鬆綁。
其他人都不敢稍有動作,隻有孔知東上台幫忙,片刻鬆綁完畢,四位姑娘恢複自由,哭著跑了下去。
孟守行等人這才灰溜溜的逃走。
劉掌櫃將櫃台上剛寫的“小人”二字抹去,跑去門口親自為孟守行開門,等他們走遠,劉掌櫃吐了一口唾沫,把門關好,自回去櫃台。
這時廳中隻剩蕭玉郎,剛才他見龍澤、衛丹等人出手,便回來座位飲酒。春娘一直站在他身旁,此時也鬆了一口氣,她給蕭玉郎滿上一杯酒,便去後麵安慰那幾個姑娘。
龍澤、衛丹、白浪三人從樓梯下來廳中,坐在蕭玉郎桌上,六名仁武司麒麟衛與五名淨衣司龍衛,環立一周,護衛四人。
龍澤向蕭玉郎施了一禮,隨後衛丹也向蕭玉郎施了一禮。
蕭玉郎卻是不起身,隻道了一句:“見過世子,見過衛統領。”
龍澤、衛丹、白浪三人坐在蕭玉郎桌上。
劉掌櫃早讓人上了一壺酒,三個杯子,三副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