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聞七友在彼,忙至其家,何侯招七人出見。帝致渴想之誠,羨歎巢、許高風。歡然相聚,有頃,何侯置饌。十二位對坐談玄,侍從皆宿於莊舍。
飲至更餘,忽聞音樂飄飄,香氣拂拂。帝疑是泠倫所奏,及見駢車羽幢,簇擁六位仙長從空而至。
帝與眾降階迎入,禮畢。坐定,一黃衣者拱手向帝曰:“知子到此,邀諸仙長來會。青繡袍者,東華元陽父,是為天帝。白玉搖環者,龜山金靈母,是為西後。凡世間應仙未仙者,悉皆稟命。吾子功成行滿,故邀來證明。天帝又帶安民居止之巢聖,始為飲食之燧皇。一掌東宮仙籍,一為司命東廚。皆能考察人間功過。予即堯時卜者有黃。近欲煉赤水丹,須得陰陽配耦,水火相濟。蒙金母以少女玉卮配我,助成大道,號曰太真王夫人。”
帝曰:“王夫人抑從母以王為姓乎?”
有黃曰:“西母偶於南海禺山,架宇而居,自謂可人,遂於何為姓,字曰婉嶺,號曰太虛化育南人。雲遊蒼梧山,見齧缺好道,留居月餘,賜曰何侯,乃傳以絕疫之方。予於炎黃時嚐為王倪,太真從我之姓耳!”
帝又問:“先生將煉神丹,聞受傳於尹疇子,是果何人?”
有黃曰:“即務成更名也。”帝始知其詳。
再拜,叩升遐之期,天帝垂目不對。巢聖、燧皇取冊,查驗良久,呈於天帝。視而頷之曰:“君者,舜也。升舉有期矣!”帝不敢再問,拜謝退立。
巢、許、嚴與七人,亦向前拜問:“可得仙道否?”天帝亦令查驗,二聖閱籍複旨。
天帝謂十人曰:“汝等道行雖高,然獨善其身,無益於世,仙猶未也。”
西母呼諭之曰:“仙家以修煉為次,功行為上。子須努力前程,毋自惰也。”
有黃曰:“建功立行,是修煉中首事。前所教汝飛步之法,大可遊行濟世,何不用之?”何侯唯唯聽命。
天帝起身命駕,臨行語帝曰:“翼日當令五帝下迎,早歸方諸受職。”以琰圭贈之。
金母曰:“前所遺玉琯,攝之勿失。”空中仙樂複起,隊仗簇擁而去。
帝舜已喻其旨,即梳洗更衣,默處一室。左秉琰圭,右持玉琯,恭候天符。
巢、許十人,另在一室相戒。東不訾曰:“富貴誠排素願,不屑攀援。但既遠離塵俗,仙道或可有望。而東帝未許,奈何?”
方回曰:“子不聞獨善無益,必須濟世立功。我將從此改行矣!”
眾皆曰:“此時忙忙涉世,猶恐不及耳!”方回默然不語。
未幾,東方發白。外舍從人早起秣馬駕車以伺。忽聽一派樂聲,見帝與眾仙談笑而出。侍從皆站立拱候,帝直行不顧。漸漸足底生雲,如履階級,步入重霄不見。
奔報何侯諸人,言:“帝已飛升去矣!”眾趨入臥室,見帝默坐榻上,閉目垂眉。已無氣息,肢節猶溫軟如故。眾羅拜大哭。時值春初,夔命扶入軺車,載回都中料理。
在路速行,恰至九疑山下,軺車頓止,莫能移動。侍從驚異,飛報大禹諸臣,轉報二妃商均。
大禹委皋陶理政,從巋水至九疑。泠倫輩接見,言:“帝初到九疑,極口讚美。今停車不進,非有意於此耶?”
帝屍顏色不變,皆撫屍大慟。禹命備辦梓棺,議葬於湘江之南,九疑山左。是謂零陵,又曰永陵。
有鳥名憑霄,銜青沙珠成隴阜。二妃倚岩啼哭三晝夜,淚盡繼血,灑竹上成斑痕。
萬王夔不欲北歸,乃留於南。立一土城於桂水之東以居。
二妃從眾北歸,既渡瀟水,將及湘江,相對泣曰:“帝既棄世,我爾安歸?”乃援帝所彈五弦之琴,鼓而作歌,以寫悲怨曰:
一片白雲青山內,一片白雲青山外。
青山內外有白雲,白雲飛去青山在。
歌畢哀哭,俯視湘水,齊躍入江中。侍女忙救,不及。商均大慟,撈起備棺盛殮,附葬於永陵之右。
禹勸商均回都居喪。至中嶽嵩山,向商均辭曰:“諒陰有諸臣代理。予昔侍駕到此,足知林下風味,將從蒲伊子遊矣!”
正是:甘老山林同夢,永辭廊廟僉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