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發話,宮人們自然不敢再跟上。
誰人不知東廠提督行事頗為果決狠辣,平日裏也最是看不慣雲妃母子,做了不少欺壓他們的事,如今…七皇子恐怕小命不保了。
他們也做足了換地方當差的準備。
在哪都比這破落的月華宮要強。
裴照踏進房中,首先便被這一屋子的髒亂破舊吸引了注意力。
房中擺的飯桌也是久經磨損,顏色灰暗。
桌上放著兩碗吃食。
一碗是已經涼透了的白粥,與其說白粥,倒不如說是米水,隻有白水,看不到幾粒米。
另外一碗是已然看不清顏色的菜,他一時半會兒還沒弄清楚那是碗什麼玩意兒,還散發著陣陣餿氣。
也不怪老七不吃,這玩意怕是給狗狗都不聞一下。
這房間遠比外麵還要陰冷。
奇怪,明明有屋頂和牆壁遮蔽,但卻仍然覺得陰冷無比。
再往裏走,隻見最裏間的床上躺著一人。
他從昨天回來似乎就沒有換衣服,頭發依然亂糟糟的,鬢角的發絲像是被幹涸的血跡黏在了一起,就這麼粘在臉上。
仿佛是被人胡亂丟在床上的,整個身子看起來就像一個行屍走肉,沒有任何活力,若不細看,恐怕還以為是一具屍體。
搭在床邊的手腫的沒法看,指甲縫中都是幹涸的血痂。
裴照不自覺的邁近了步子,走到了床邊。
緩緩伸手扒拉開了那一頭髒發。
少年青白髒汙的臉便露了出來。
他雙眸緊閉,一臉疲憊,就像是一朵即將枯萎的花,沒有絲毫生氣。
裴照一時分不清他是睡著了還是昏死過去了。
不過他應該不會那麼容易死,否則哪還有之後的宮闈爭鬥。
不知怎的,看到這樣的他,他竟然泛起了一絲同情心。
這年紀放在他們那,且還是個不問世事的小小少年,溫室裏的花朵,哪裏經曆過這些。
畢竟是個皇子,卻遭受了非人的對待。
原主果真如他的身體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怕不是有虐童傾向吧。
昨天回去,大概聽到了些原主之前的傳聞,雲妃母子變成這樣,多少跟他沾點關係。
忽然間眼前一陣恍惚,一個畫麵一閃而過。
少年身穿龍鱗戰甲,手裏抓著一個淌著血的頭顱,緩緩走到城樓上。
一路走去,血水也流了一路。
到城樓邊之後,一腳將頭顱從城牆上踹了下去,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沾滿了塵土的頭顱頓時變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肉疙瘩。
肉疙瘩被來往騎著戰馬的士兵們淹沒,馬蹄踏在上麵,如同垃圾一樣被踩碎。
沒有人知道這顆頭顱的主人是誰。
而這頭…正是他的,哦不,原主的。
不知怎的,脖子一涼,眼前又回歸到了一片清晰。
看來…這仇恨的種子暫且是埋下了。
如今…不管怎麼樣,都得想辦法先救活雲妃,才能避免之後腦袋不被當做球來踢。
腦子裏正規劃著一個沒有注意,還沒收回來的手就被這人一把抓了過去,放進了嘴裏。
緊接著便是一陣刺痛。
這混小子,屬狗的是吧!
挪過視線便見這七皇子緊緊抓住他的手,張開嘴不要命的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趁著他沒注意的功夫,抓起放在枕頭下的匕首,衝著他的胸口刺去。
裴照當然也不傻,忙側過身子,匕首刺偏了,順著他的胳膊劃了過去,沒刺中要害,但是也挺疼的。
裴照忙抓住了他那不聽話的手腕,兩人視線隨即對上。
這是一雙怎樣的眸子。
帶著無邊無際的恨意,這恨意幾乎要將他席卷。
深邃銳利的如一把尖刀,隨時要奪取他的性命。
胳膊處方才被匕首劃破,血跡順著衣服滴到了床榻上。
少年那雙漆黑的眸子就那麼死死地盯住他,似乎要將他咬死。
裴照一時間忘記了反應。
心裏安慰自己,七皇子這會兒看的人不是他。
“閹狗!今日沒能殺了你,是我沒本事,落到你的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嗬,還是個炸毛的小辣椒呢。
不過這聲“閹狗”屬實是戳到了他的痛點。
這是裴照聽到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少年的聲音幹裂沙啞,白皙的脖頸處泛起幾根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