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塑料大桶裏有一群蟾蜍,模樣醜陋又惡心。它們死氣沉沉,待人宰割。
不久,一個個白色的袖子伸進了桶裏,隨機抓出了一隻又一隻的蟾蜍。
那些蟾蜍無處逃跑無處躲藏,隻能任由那些穿著白色的衣服的、好奇的、活躍的學生們抓了去。
小慧作為其中的一員,抓了一隻可憐的蟾蜍回到了小組,組裏四個人推脫著殺它的任務。
小慧左手抓著蟾蜍,拇指按住它的頭, 右手拿著金屬探針抵在它的枕骨大孔,糾結掙紮了好一會,痛苦地把金屬探針遞向周圍的人,“我不行我不行……”
圍在周圍的三人擺手推脫。
明月見無人接手,探針又遞在了自己跟前,猶豫二三接了過去,小慧如釋重負,左手將蟾蜍遞上前去,讓明月完成這項大任。小芃和心心見狀連忙幫忙按住蟾蜍,捂住蟾蜍那雙無力又無辜的黑色眼睛,突出它的後頸。
明月拿著探針摸索一番,確定了它的枕骨大孔,問了周圍之人位置是否正確,得到肯定後閉著眼心一橫用了力。
眾人心慌慌。
“我刺不動。”明月說。
眾人睜開眼睛,蟾蜍的後頸被壓下去了一塊,但並未穿透皮膚。
“它的皮還蠻厚。”小芃說。
“還得用勁兒。”小慧說。
明月不再繼續,把探針遞向別人,這次輪到了小芃倒黴。
小芃接過探針,其他三人說著“你來你來”,壓著蟾蜍上來,像壓過來一個犯人。
小芃試了兩次,中途給了心心一次,又慌張地傳了回來,終於她不再推脫,很用力,她感覺她刺透了它的皮膚。蟾蜍在明月:心心:小慧手中掙紮,她們攥得更緊。小芃一時慌了神,“我怎麼辦,殺了它?”小芃學著老師講的,左右絞動破壞腦脊髓,怕它疼痛死不痛快,又多攪了幾下。
終於,短暫的掙紮過後,呼吸停止,兩腿蹬直,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
眾人把它放在桌上,翻過來,確定了死亡。
然後毀壞脊髓,那個針頭拔出來又伸進後背,伸了那麼深那麼深。
然後切掉頭,刨去內髒,剝了皮。切成兩半,兩人一條腿。
它的兩條腿分離,肌肉被剝離,骨頭被切斷,對於這些學生有用的,是它腿裏那條白色的易斷的坐骨神經。
心心感到有些惡心,實驗室裏充斥著腥味,心心實在堅持不住,去了衛生間嘔吐。
小芃和小慧的實驗出錯了,肱二頭肌處的坐骨神經,被切斷了。
明月這邊的實驗也不順利,不知哪裏出了錯,沒有刺激。
當實驗課接近尾聲,課代表拎來了一個很大的塑料袋子,學生們把托盤裏七零八碎蟾蜍的屍體倒進袋子裏,已成為垃圾。
然後,他們就離開了,說笑著交流著經驗。
一隻被醫學院抓住的蟾蜍的命運便是如此,被人同情又任人宰割。死之前,黑色無辜的眼神裏透露著絕望,含著淚水。
它在泥水之中生長,被人說成惡心,被人唾罵醜陋。好在同類那麼多,不去看人類世界的光明美麗,不聽他人的非議,倒也能過得快活自在。可它沒有在淤泥中生活一輩子,命運發生了變動,它被捕捉,被宰割。它沒有能力反抗,因為它隻是一隻蟾蜍。生活在底層的弱小的沒有攻擊性的醜陋蟾蜍。
如果蟾蜍的世界裏有神明,它們也會每天虔誠地祈禱,祈禱它們平安,不被傷害,不發生變故,便能平安度此蛙生。它們隻能祈禱,因為能改變的事情實在太少。
我何嚐不是這蟾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