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也敬你，老黃！”說著，楊楠也站起來把酒灑到地上。忽然，一股酒氣上湧，楊楠身子一晃，立足不穩，將身前的碗筷盡數拂到地上。他身旁的強哥連忙扶住他坐了下來，說道：“老楊，你醉了，喝杯茶醒醒酒吧。”便把自己的茶杯遞給了他。
楊楠推開茶杯說道：“誰……誰說醉了？我沒醉！幹了！”他本來酒量不差，隻是因為一上來便大口大口地狂喝，所以酒量大打折扣，兼之為今日何剛之死而內疚萬分，以致酒入愁腸，更是加倍易醉。
戰場之上，本是變幻不定，誰生誰死也隻是瞬間之事。若當初，楊楠直接退回城中，不去營救何剛，或許何剛照樣會死，又或者地上的屍體稍微躺偏一點，何剛也可能會安全回城，總之，一切皆難以說明誰要為誰的生死負責。楊楠腦海之中有把細微的聲音為自己辯解，但每每如此，楊楠心中更是湧起無限痛苦。自己的確是因為何剛而活下來了，何剛也的確是死了，這是事實！
楊楠又幹了碗中的酒，似乎要澆熄心中的各種念頭，不論是自責還是安慰。
可惜事與願違，楊楠始終繞不開何剛。他娘親從小告訴他，得人恩果，要千年記，楊楠是記住了，但要怎麼還？真的要下輩子嗎？那滿城的百姓又要怎麼還？楊楠開始把握不住自己的思緒了。他自認為是為了救百姓而守城，今天同樣是為救百姓而出城作戰。但，改朝換代與百姓何幹？不過是把稅從一個官府交到另一官府而已，百姓還是照樣過活，或許還有可能活得更好一點，畢竟大明的捐稅已經很高了。那自己還是為了百姓嗎？是為了百姓守城，還是為了大明皇朝？還是為了……
楊楠思緒越發混亂，想不通因何要守城，其他人知道嗎？或許同樣不清楚，但已經有不少同袍為了這不清楚的原因而陣亡了。
明天，或許就會輪到自己。
楊楠再次把一碗酒倒到地上，心頭不禁一陣酸楚，趴在桌上便放聲大哭了起來。
眾人見楊楠酒醉後大哭，紛紛笑了。老丁拍著楊楠的肩膀，打著酒嗝，笑道：“還說沒醉，你看你，哭得像個娘們一樣。”
老丁這樣一說，楊楠哭的聲音更大了，眾人也笑得更大聲了。
李傑醉醺醺地說道：“別哭了……我，我請你去，飄香院，那的姑娘可都……都皮光肉滑的，”說著，李傑嘴角不禁流出口水。“還有誰去？今晚我全包了！”
“好，好，現在就走。”眾人齊聲附和。
於是，李傑便領著大家搖搖晃晃地走出酒館，老丁和另一兵丁則一左一右地架著還在不停大哭的楊楠走在最後。看到一眾官兵沒付錢就走，酒館掌櫃急了，連忙上前點頭哈腰，道：“各位兵大爺，本店小本經營，這酒錢就不要賒了吧。”一邊說著，還一邊諂笑。
老丁聽到酒館掌櫃上來囉嗦，睜大了惺忪的醉眼，道：“酒錢？我沒帶，要不，你問我這兄弟拿吧。”說著右手握拳舉起，隻捏得關節格格作響。
看到老丁比碗口還大的拳頭，酒館掌櫃嚇得直哆嗦，強顏歡笑道：“大……大爺，別，別跟小人開玩笑……”
酒館掌櫃話還沒說完，老丁就“砰”的一聲，一拳打到旁邊的桌子上，硬生生把桌麵打穿了一個窟窿，狠狠說道：“開玩笑？我這兄弟從不開玩笑。”
酒館掌櫃的身子已經抖得像篩糠一般，嚇得連話也說不好了，隻能嚅囁著“大……大爺。”
老丁還想繼續耀武揚威一番，卻被人從身後拉住手臂而阻止，剛想發作，便聽到強哥說道：“老丁，讓我來吧。你們倆快扶老楊跟上他們。”強哥說完，指了指李傑他們。老丁醉眼斜睨，隻見李傑等人已經左搖右擺地走出了酒館，於是說道：“好……好，這就留給你，你擺平就快，快跟上。”說完，沒有再理酒館掌櫃，和那兵丁扶住楊楠就去跟上李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