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關於“農家軍歌”類小說的討論(1 / 1)

軍旅文學進入八九十年代,一批以描寫農民出身的軍人生活而見長,側重於描寫農民出身的軍人與命運抗爭和為了擺脫農民出身的命運而進行的頑強奮鬥。新時期以來,由於大學的重新開辦,各種就業問題的普遍增加,給農村出身的青年雖然留下了闖蕩世界的廣闊空間,但實際上,就大的方麵來說,無非是三條路,一是考大學,二是參軍,三是仍然繼續當農民。其中一大批高考落榜者,又不願意像祖輩那樣繼續與土地打交道的青年,參軍入伍便成了他們的最好選擇。這類青年的大量擁入軍營,便自然在軍事文學上有了他們的代言人,這就是“農家軍歌”類小說呈一時之盛的基礎。稱它是“農家軍歌”,這主要是因為一篇由作家陳懷國寫的同名小說使然,更準確地說,這是寫農村軍人的小說。

在這批作家作品中,具有代表性的有陳懷國的《毛雪》、《農家軍歌》,閻連科的《中士還鄉》、《尋找土地》、《和平雪》及其瑤溝係列中篇,以及陶純、焦景周、毛建福、何況、郭木、老薑、簡直等一批新近的青年農民軍旅作家的作品。這些作家的大批作品的相繼問世,引起了文學理論界及廣大讀者的關注。有不少論者認為(如朱向前的《鄉土中國與農民軍人》),這批作品作為“農家軍歌”現象出現於中國軍旅文壇,至少是使更真實的農民軍人登上了軍旅文壇,農民軍人這一主題得到了較有深度的延續和推進,並且給我們重新認識、描述和論證軍旅文學這一重要主題提供了可能性。另外,以朱向前為主的一些評論家還對陳懷國、閻連科等作家作品作了專門的研究,認為無論這些作品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這類作品在軍旅文壇的出現,無疑豐富了軍事文學的表現範疇,對中國軍人從文學的角度作理性的深層分析,對我們正確認識我們的軍隊以至改進或改造我們的思想工作,都有一定的積極意義。論者普遍認為,這些作品所描寫的生活是真實的,無矯揉造作之感,無嘩眾取寵之意,因此,這些作品得到廣大讀者特別是農民出身的軍人讀者的普遍歡迎。

但是,對這類作品,同樣也有不同意見,其批評觀點散見於一批理論著作或評論文章中,即使一些讚揚或褒獎這類作品的評論中,也同時指出了它所存在的不足。

慨括起來,對這類作品的批評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一是過分渲染了農民出身的軍人為擺脫農家命運的掙紮的灰色心理。比如有代表性的作品《農家軍歌》有這樣一段話:“好多人家熬紅了眼睛,盼著把兒子送到部隊去吃皇糧長出息,這等好事哪能便宜到一家?”“眼窩淺”的,隻指望孩子到隊伍上去吃幾年飽飯,用皇糧催催那還未長成的身子。眼光遠些的……盼望孩子跑跑遠門,見些世麵,混出點名堂來,好讓子孫們從此斷了吃泥巴飯的命。在有的作品中,甚至直言不諱地說當兵提幹,能混個家屬隨軍,能用上隻有城裏才用的衛生紙,也就心滿意足了。這些描寫也許是真實的,因為它畢竟真正代表了一部分農民出身的軍人的較為普遍心理。批評家認為,對這種農民出身的軍人的心理到底怎麼看,應該不應該成為軍人作家筆下的主要內容從而加以淋漓盡致的描寫,這就是作家的責任感和看問題的價值觀念了。過分渲染這種為擺脫農家命運的掙紮苦鬥和“向上爬”的心理,其作用無疑是消極的。二是它脫離了當前部隊生活的主流,隻注意部隊生活的一個小小的側麵。論者認為,八九十年代的軍隊,正在向現代化迅速邁進,科技練兵,科技興軍正如火如荼地進行,這是部隊生活的主潮,如果置這些於不顧,抓住某些生活中的細枝末節而大加渲染,顯然也是違背生活真實的。文藝是催人奮進的精神號角,如果這個號角隻能助長或使人滋長灰色陰暗心理,那麼,這類作品就不能稱其為成功之作,更談不上是優秀之作。

這些批評,多是商榷的,討論式的,不是打棍子、扣帽子,無限上綱上線,應該說是積極的、健康的、進步的。有材料可以證明的是,原來寫“農家軍歌”類小說的作家,大多開始把自己的筆觸指向火熱的軍營和沸騰的現實生活,一些積極向上的健康的文藝作品開始日益成為軍旅文學的主流。特別是90年代中後期,以《突出重圍》為代表的一批優秀作品的相繼問世,大大改變了由“農家軍歌”小說給讀者帶來的對軍人生活的模糊認識,一些昂揚向上的充滿現實主義精神的主旋律的作品不斷向人們傳遞著這樣一個信息:當代軍人正朝著知識型、科技型的新型人才迅速邁進,軍隊的現代化正在要求其人員素質發生革命性變化,今日軍人決非是昨日軍人。應該說,90年代中後期軍事文學的這種變化是積極向上的,這種真正切合時代要求,反映時代精神的文學作品,正伴隨著軍隊現代化步伐的加快,向更深入的方向不斷發展,正是在這個不斷發展的過程中,軍事文學的作家們變得更清醒,更理智,更能自覺清除自己對生活上的某些偏見,一個真正湧現文學精品的時代正在向我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