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靜悄悄的,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泥腥味,間或還有一兩聲輕盈的蟲鳴。
(二)
坐在朱勝利的大頭車裏,廣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擺擺手示意朱勝利停車。拉開包拿出手機給老歪撥了一個電話,老歪在那邊好象很著急,廣勝,人家都來了,你怎麼還不過來?廣勝關了手機,對朱勝利說,去防疫站。朱勝利邊掉頭邊說,操,你現在跟老歪倒是熟得很,不拉角鐵了?廣勝笑了笑,先幫老歪辦個事兒再去,反正耽誤不了。車,嗖地拐上了快速路。
“廣勝,我來介紹一下,”坐在老歪的辦公室,老歪指著一個紅臉堂的漢子說,“這是我老家劉家莊的劉書記,有點事兒想求你幫他辦辦。嗬嗬,廣勝,你可得幫他辦妥了,老劉可是我們老家的父母官呢。”
“別客氣,難得書記看得起我陳廣勝,”廣勝握住了劉書記的手,“有什麼事兒盡管說,我跟周科是鐵哥們兒。”
劉書記顯得有些緊張,拿煙的手直哆嗦:“勝……勝哥,老聽連科念叨你,勝哥是條好漢。”
聽他這麼說,廣勝有點明白了,這小子找我可能又是街麵上的事兒:“哈哈,別這麼表揚我,什麼事兒你就直說吧。”
“勝哥,有個人欠我三十萬塊錢,都三年了還不還我……”
“我知道了,”廣勝打斷他,這樣的事兒多了,很麻煩的,廣勝不想攙和,“欠款的事情不大好辦,你有證據嗎?”
“有,”劉書記從前胸口袋拿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條來,“他承認,可就是不給,說愛咋地咋地……還見不著他的人影。”
“那怎麼辦?今天你能找到他嗎?”
“我找到了他在城裏的姨夫,給了他姨夫三百塊錢,他姨夫已經把他騙到自己家裏了,剛通的電話。”
有錢就是好辦事,廣勝想,這個世道沒有什麼親情,為了錢,親爹也可以出賣呢。
老歪坐不住了,廣勝你倒是說話呀,不用幹他,你出麵嚇唬嚇唬就可以了,那是一個小蛋子貨。
看著老歪和劉書記急切的目光,廣勝有些騎虎難下的感覺:“這個……他是幹什麼的?”
劉書記好歹給自己點上了煙,抖著手說:“俺們城南的一個混子……起先我們在一起玩兒過,後來我當了幹部就不跟他瞎攙和了,誰知道這小子竟然把我以前跟他合夥作生意的錢‘密’了,放賴啦,你說我能就這麼算完嗎?”
一個街痞諒他也沒有什麼道行,廣勝把煙頭往地下一摔:“走吧,你領我去。”
朱勝利有點緊張:“廣勝,要不讓健平陪你去?”
廣勝掃了他一眼:“操,又不是打架,讓他去幹什麼?走吧。”
朱勝利把車停在防疫站的大院裏,三個人上了劉書記的車。
媽的,老農都比咱混得好!坐在嶄新的奧迪600上,廣勝忿忿地想,聽說現在的村書記全是以前的“小哥”!
那個街痞是一個長相猥瑣的小個子,一見幾個人進來,先哆嗦腿了,期期艾艾一個勁地敬煙。
這是勝哥,劉書記沉聲說了一句。街痞的臉馬上變成了死灰色,我知道,我知道。
廣勝把臉弄成了雕塑模樣,盯著他一言不發。廣勝在這方麵很有經驗……一般人讓他盯上三分鍾就得大腦失控。果然,起初街痞還故做鎮靜地跟劉書記辯解了幾句,接著便軟了下來,老劉,你先回去,明天我立馬還錢。廣勝把包猛地往桌子上一頓,包裏放著的用做樣品的角鐵發出很沉悶的一聲響,街痞以為那裏麵一定是裝了一把槍,驀地打了一個哆嗦。廣勝瞅準機會來了一句,兄弟,你不用還他的錢了,現在你是在跟我說話,你沒欠他的錢,是欠我的。衝朱勝利一擺頭,讓他寫下來,下午四點以前我要拿到現金。街痞幾乎要跪下了,大哥,不用寫了,先吃飯,吃完飯我先拿一半,剩下的明天我湊齊了,給劉哥送去。廣勝問劉書記,這樣行嗎?劉書記點了點頭,對街痞說,知道勝哥了吧,那一半明天我拿不到的話,這事兒我就不管了。
一行人押著街痞去銀行取了十幾萬,然後一起去了海景飯店,那叫一個揮霍。
席間,廣勝一直端著架子,老歪和朱勝利又把街痞好一頓嚇唬。
醉醺醺地出門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落日的餘暉把廣勝塗成了一個金人。
(三)
一衝進急診大樓,廣勝就直奔側門的包紮室:“大夫,快!我受傷了!”
一位中年大夫看著血人一樣的廣勝,大聲問:“傷在哪裏?胸部?頭部?腹部?”
“腦袋!”廣勝大叫了一聲,橫身躺上了那張高高的皮子床。大夫似乎不大相信,一把拉開了廣勝鮮血淋漓的襯衫,上下打量著,廣勝痛苦地哀求:“別看了,別看了……身上沒有傷,全在頭上……快快!快給我縫針,我的腦漿要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