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劉祿的麵,周五常一刀一刀地劃小爐匠的臉,劉祿害怕了,一聲“大哥我全聽你的”被他嚷得淒慘如厲鬼。
周五常左手掐著小爐匠的脖子,右手捏著劉祿的手腕,一字一頓地說:“現在咱們三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死活都在一起了!”
小爐匠看樣子是被周五常嚇破了膽,渾身哆嗦有如篩糠:“大哥,你說了算……”
周五常將自己的臉越來越近地往小爐匠的眼前靠:“你必須這樣,不讓你全家都是一個死。”
小爐匠的嘴唇僵硬得合不攏,舌頭也發了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劉祿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知道,就在一天前周五常殺了小爐匠的全家……
在這之前,周五常打聽到小爐匠跟關成羽的關係,怕小爐匠將自己的行蹤告訴關成羽,綁架了小爐匠的老婆孩子,回來對小爐匠說,你必須聽我的,因為我綁了你全家,不聽話的話,我一個一個全殺了他們。小爐匠當場就變成了周五常的另一條狗……當周五常得知喇嘛曾經在小爐匠家住過幾天後,周五常讓小爐匠交代喇嘛都對他說過什麼話,小爐匠起初含糊其辭,被周五常掰斷了幾根指頭,全部說了實話……過了幾天,周五常當上了鄉保隊小隊長,很少來找小爐匠了。小爐匠擔心自己的老婆孩子,來找周五常,周五常說,他們沒事兒,等我將來安穩了,一個不剩地給你送回來。小爐匠一走,周五常剛吃過死屍的野狗一般瞪著血紅的眼睛對劉祿說,無毒不丈夫,我把他的全家都殺了,不然他是不會死心塌地跟著老子幹的。劉祿驚得當場尿了褲子,感覺自己正走在奈何橋上,四周黑漆漆,陰風嗖嗖,自己的哥哥左手牽著自己的娘右手牽著自己的爹正淒淒慘慘地朝自己招手。
周五常見劉祿張著大嘴不言聲,將小爐匠往他的身邊一推:“關於我的為人你可以告訴他。”
劉祿摟一把小爐匠,悶聲道:“咱大哥是個好人。”
周五常冷冷地一笑:“我不是個好人,我踹寡婦門挖絕戶墳,殺人奸屍無惡不作,跟了我就等於跟了閻王爺,這一點你必須清楚。”
“大哥,你讓我替你做什麼?”小爐匠好歹把這口氣喘順溜了,可憐巴巴地說。
“跟我們一起去憲兵隊,”周五常沉聲道,“你作保,我們從此以後就是皇軍的人了,生死都是漢奸。”
“行,”小爐匠狠勁地點頭,“隻要你不殺我全家,做什麼都成。”
“要做就橫下一條心,”周五常的聲音冷得像刀子,“以後我們就綁成一堆了,先殺幾個抗日分子給皇軍看看。”
“殺……”小爐匠猛地一抬頭,“我知道你跟關大炮是仇人,逮機會我先殺了他!”
“哈,操你娘,”周五常陰森森地笑了,“你他娘的有那個能耐嗎?可也是,他不防備你,也許你比我幹這事兒容易得多。”說著,掂掂手裏的錢,一把攥住,“小鬼子也喜歡錢!先用它孝敬孝敬當班的,進去再說,然後……哈哈,好了二位,收拾一下跟我走。”
當下,三個人幽靈一般閃進了下街憲兵隊的大門。
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放明了,天空似白似黃,就像一張巨大的死人臉。
周五常伸出雙臂摟了摟戰戰兢兢拖不動腳步的小爐匠:“兄弟,就這樣吧,你留在下街等我們的消息,我們這就去馬山。”
小爐匠不敢抬頭看周五常,哈哈腰,囁嚅道:“我的老婆孩子……”
周五常說聲“還活著”,悠然把臉轉到了一邊。
小爐匠微舒一口氣,貼著牆根,歪歪扭扭,病貓似的往家出溜。
周五常搖搖頭,衝癡呆一樣看著他的劉祿一笑:“這才是一條真正的狗呢。”
劉祿挺了挺胸脯:“對,他是狗,我是狼。”
周五常將手裏的一個證件當空一晃,背著手往鐵道的方向走:“你不是狼,你也是一條狗,我是老虎。”
兩個人進車站等了一會兒,過來幾個鬼子憲兵,驗看過證件,揮手讓他們上了一列剛剛進站的火車。
火車吭哧吭哧地開動了一陣,借著騰騰的白霧,周五常拉著劉祿跳了下來,眼前是一片鐵矛般林立的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