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宇死了?”傳燈的胸口有些憋悶。
“死了……在旅順,周五常買了一張報紙,上麵有楊司令的照片……他死得好慘啊,聽說鬼子剖開他的肚子,裏麵全是棉花和草。”
“後來呢?”傳燈咽了一口唾沫,“我是說,後來你們就走散了?”
“嗯,”劉祿偷眼瞥一下傳燈,聲音小得像蚊子,“我們找了一家旅館,一宿醒來,周五常不見了,估計他是故意甩了我。”
“你們拿了魏震源的金腰帶是吧?”傳燈故意和稀泥。
“沒有啊,”劉祿詫異地看著傳燈,“你們沒拿?周五常說,喇嘛是個賊,沒準兒金腰帶是被他‘順’走了呢。”
“胡說八道!我們連金腰帶是個什麼模樣都沒見著呢……哎,是不是金腰帶還在魏司令的腰裏呢?”
“也說不定,”劉祿舔舔嘴唇,順路捎走了一塊幹鼻涕,“周五常後悔沒先摸摸魏司令的腰呢……其實他也不清楚金腰帶在誰的身上。”
“不管它了,”傳燈起身道,“反正我和喇嘛沒見著什麼金腰帶。”
“就是就是,不關咱爺們兒的事情,”劉祿腆著臉笑了一氣,猛地哆嗦一下,“你有沒有我哥哥的消息?”
“有啊。去年他在我的鋪子裏幹過幾天,後來走了,連招呼都沒打。嗬,他還不如你呢,你走的時候還打過招呼呢。”
“我哥就那脾氣……”劉祿笑得有些尷尬,“他是個老實人,不懂禮貌……唉,他到底去了哪裏?”
“有可能是闖去外麵了,哪裏的糧食不養人?就像咱們,在東北不是一樣活著嗎?”
“掌櫃的,對不起啊……”劉祿的眼圈又紅了,“在東北,我……”
“不要再說了,”傳燈已經走到了門口,“那事兒已經過去了。”
劉祿搖搖晃晃地往下街方向走。傳燈揪出正在扯著嗓子叫賣的滿倉,指著劉祿的背影說:“跟上他,看看他要去哪裏。”滿倉盯著劉祿的背影說:“這不是劉大哥嗎,盯他幹什麼?”傳燈猛地一推滿倉的後脖梗:“讓你去你就去!注意,別讓他看見你啊。”
不多一會兒,滿倉回來了:“掌櫃的,劉大哥進了春園茶樓。”
傳燈有數了,周五常肯定也在下街!不然劉祿是不會去春園茶樓的,周五常一定是躲在茶樓裏麵。這兩個家夥在搗鼓什麼營生呢?傳燈的眉頭皺得就像一頭大蒜……周五常來了下街,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行蹤,讓劉祿先來我這裏探探風聲,然後他就該出麵找我了……傳燈知道周五常是個什麼德行,他見了錢比蒼蠅見了血還要下作,他一定能夠猜想到魏震源的金腰帶已經被喇嘛給偷走了,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得到金腰帶。看來我得注意點兒了……周五常一旦知道金腰帶的下落,一定會出手,他的手又黑又毒。
金腰帶被傳燈和喇嘛埋在下街東北方向老虎山的一塊黑石頭下麵,腰帶上密密麻麻插著的金條他們一根沒動。
我必須盡快把金腰帶挖出來送去嶗山……萬一喇嘛回來看他媽,不小心被周五常抓到,那可就麻煩大了。
要不我去見一見周五常?這個念頭剛起,傳燈就呸了自己一聲,我去見那個雜碎幹什麼?
傳燈打定了主意,既然周五常跟我玩捉迷藏的,那老子就接招,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在下街“抖擻”……
傍晚收攤時候,一身苦力打扮的劉祿來了。他的表情輕鬆了許多,告訴傳燈說他在碼頭上找到了活兒,是夜班,傍晚去,半夜回。傳燈沒有多說話,讓劉祿幫忙收了攤兒,吩咐滿倉清理帳目,自己一個人回了家。第二天一早,傳燈聽滿倉說,劉祿半夜來雜貨鋪裏睡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臉色陰沉得像個癆病鬼。中午吃飯的時候,劉祿來了,愁眉苦臉地說,那活兒幹完了,又開始扛零散包了,時間沒個準兒。傳燈安慰他說,有活兒幹著就好,總比在東北的時候強。劉祿的臉色又陰沉下來,就像一張破鞋底子。吃完飯,劉祿進了他和滿倉睡覺的那屋,躺在炕上一個勁地骨碌眼珠子,仿佛有一肚子的心事。傍晚,劉祿不見了,滿倉說,他看見劉祿搖搖晃晃地往春園茶樓那邊去了,傳燈更加懷疑周五常就躲在茶樓裏麵。難道昨天半夜劉祿出去是又去了茶樓?不行,我一定得知道周五常藏在哪裏,不然萬一他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我連個防備都沒有……傳燈打定了主意,今天務必把周五常的行蹤打聽出來,必要的時候報告給關成羽,先除掉他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