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乾與傅舜華兩人離開了慈寧宮,留了一群人在殿中善後,太後就這麼死了,皇帝發了話,這是密不發喪的旨意,隻要想活命沒人敢說出去一個字。
但慈寧宮今日發生的一切需要遮掩,太後的屍體要長期留存也需要費些人手,常樂公公留下了,跟著他們一起出來的是常樂收養的兒子,一個叫紀遠的。
長相普通,人生得白淨,卻不似一般閹人那樣顯出陰柔來,反而占了體型的優勢長得還算壯實,看著更像是忠厚之人。
紀遠帶著前頭兩位主子的宮女太監遠遠跟在後頭,留出了給二人單獨說話的空間來。
出了慈寧宮,楚乾便一言不發,也沒回應傅舜華的話,隻是牽著她的手安靜地走著。
傅舜華秉著多說多錯,話多引人懷疑的原則也默默跟著走,不發一言,兩人之間的沉默持續了許久,氣氛也漸漸變得古怪起來。
楚乾信與不信她,在傅舜華這裏就像是一個剛開的賭局一般,她已經下注了,結果似乎已經注定,但她仍然祈求著期盼著能夠迎來她想要的結局。
忐忑不安的她還不夠成熟,甚至於說是幼稚,至少這是楚乾對她的評價之一,一個精於謀算的人永遠不會將點燃火藥的線頭親手遞給旁人,就這一點上傅舜華輸得徹底。
楚乾有心想要教一教她,卻又不忍她吃苦受罪,如此這般一直天真著有些小聰明也好,在這宮裏,總還有他來護著她。
想通了這些,楚乾也就不再沉默了,唇角一勾,吐出了傅舜華期待多時的答案,“朕信你。”
身側的人倏爾露出個歡喜的笑來,眼角些許釋然之色並未逃過楚乾的法眼,“真的嗎?陛下真的信臣妾。”
“你是朕的女人,朕怎麼會不信呢,這幾日裏陪你的時間少了,在玉華宮裏待得無聊了就出來走走,沒人敢惹你不快。”
“國事要緊,每每近年底朝廷總是最忙的,陛下保重龍體,不必憂心臣妾的。”
兩人說說笑笑地回到了玉華宮,楚乾用過晚膳後,叮囑傅舜華記得消食才離開去了禦書房。
傅舜華盯著遠去的深藍色背影,他真的相信自己嗎?
一個連親生兒子都能下得去手,養母死在眼前都麵不改色的人真的會輕易相信自己嗎?
傅舜華覺得此時的自己毫無邏輯理性可言,自己對楚乾尚且不能坦誠相待,卻一麵畏懼他的手段,一麵又期盼他對自己有所優待,真的很沒道理。
入冬之後,宮裏愈發冷了,傅舜華從三天一次給楚乾送些糕點和湯湯水水,變成了五日一次,她一貫的懶惰,冬日裏愈加不想出門,以前冬日裏練劍都是將蔣耀支使個半日才肯的,一會要東街的糖葫蘆,一會要京都新出的首飾,蔣耀也樂得慣著她。
想到這裏她倒是想起,蔣耀給她在宮中梅林摘梅花的事來,等梅花開得正好的時候,傅舜華也想去看一看,故人相離,花還依舊嗎?
傅舜華還沒等到梅花開得正好的時候,就先等到了許美人的死訊,四皇子的生母,這些時日裏倒是再沒見過四皇子了。
那日在汐州她口中閃爍其辭,說不上應承了他卻也不能說沒答應人家。
聽說許美人死得十分慘,是在去太醫院的路上,那條路經過前朝,岔口處還有來往的官員,初雪來得猝不及防,正巧那日四皇子背著許美人從那裏路過,許美人便死在了不遠處。
宮裏一直是淑妃協理六宮,出了這樣的事,淑妃免不了要被問罪的,許美人雖然身份低微,但怎麼說也是皇帝的女人又能卑賤到哪裏去。
四皇子倒是會謀算,在許美人死的時候還給自己博了個純孝的名聲,連帶還給淑妃灌上了刻薄之名,刻薄的女子教出來的皇子又怎麼能堪當大任呢?
這雖然誇大其詞了些,但到了奪嫡之爭的後期,這可是條很好攻訐的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