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再如何對楚乾也有養育之恩,這樣處置一番,他心裏自然不好受,秦州自然也是如此,秦汐兩地說是楚乾前半生的心血也不為過,可如今卻成了那樣子,哪怕是撥亂反正,剔除了奸邪,看到秦汐兩地截然不同的景象,他心中自然也是苦悶的。
“阿華你說,朕到底哪裏對不住他們?”
傅舜華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明麵上來說,她這個後妃該是什麼都不知道,兩耳不聞窗外事才對。
好在楚乾也並不需要傅舜華回答些什麼,歎息一聲,他又自顧自地道,“左津,是朕親手提拔的,一步步將他培養成秦州州牧,前兩年朕還頗為自得,大讚秦州繁榮之象,不曾想朕竟然是做了這麼多年的睜眼瞎,縱容著他在秦州搜刮民脂民膏,欺上瞞下,欺辱百姓,私吞稅銀,買賣官爵……
朝中這麼多年都是蕭家替他斡旋,朕居然還覺得蕭家之人不足為患,早晚能將其處置,卻不想正是朕一時柔軟的手段,禍害了這麼多百姓,若是再讓他們這般運作個幾年,百年之後,昏君的名號朕隻怕是當定了。”
良久,楚乾又悠悠道了一句,說到底左津這個貪官還是朕一手養起來的,也確實是個昏君了。”
細雨急急,楚乾的聲音不算大,但其中的自責落寞叫傅舜華聽得十分清楚。
這樣的楚乾傅舜華也是第一次見,往日的他總是一副乾坤在握的模樣,再怎麼與之親近,傅舜華也覺得隔了距離一般,看不透楚乾的真實麵目,猶如霧裏看花。
楚乾這些許脆弱的模樣,倒是讓傅舜華覺得楚乾變得真實了些。
隻是事涉政務,作為後妃不能過多議論什麼,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一二,隻得顧左右而言其他。
“聽聞秦汐交界之地近來暴雨如瀑,日夜不停,若是十幾年前,秦汐大半之地怕都是被洪水淹沒了,百姓早已流離失所,餓殍遍野。
今時今日倒是不一樣了,聽值守的侍衛閑談,說是這場雨來得頗為及時,正趕上秦汐兩地晚稻插秧,大家都高興著呢。”
話下之意便是楚乾當年之功使百姓受惠到如今。
“水渠河道是千秋萬代之功,臣妾倒覺得陛下是明君。”
楚乾並不言語,他知道這是兩碼事,不能混作一談。
“陛下日理萬機,百密一疏也是有的,臣妾唇舌蠢笨,也不知如何寬慰陛下,但秦汐百姓心中必然也與臣妾是一般想法。”
雖然秦州這些年被左家壓迫著,不少人冤死受辱,但比之十幾年前,秦州荒涼的樣子,不知好了多少倍,至少如今秦汐兩地百姓衣食不愁,不再有餓死凍死的百姓了。
楚乾心中有幾分自責不錯,不過也隻是一時的,他富有四海,目光自然不會一直聚集在秦州,對於此次的事他心中憤怒遠比自責要多。
處理了秦州的人和事,憤怒消了,餘下的便是那幾分對百姓的不忍愧疚了,加之對太後的複雜情感,才有了這會的牢騷,連傅舜華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這個一國之君怎麼會想不明白呢。
“從前隻見你自誇聰明,怎麼這會倒說起自己蠢笨了?”
楚乾捏捏傅舜華的臉頰,那些不愉快的心緒一掃而空,又不忍她擔心,鄭重道,“朕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