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全世界上,最愛的還是自己,——他的白晰的,肮髒的,纖弱的手,他的唉聲歎氣的聲音,他的苦惱和他的行為,連其中的最可厭惡的事。”

結果他又回到了他所出身的那社會去。他依然是個舊人,一切受過去的支配。他的新人也就沒有誕生出來。

華理亞轟轟烈烈的曆史之結局也不是勝利,而是“毀滅”在革命之前,當她還是礦工姑娘的時候,她已經“放蕩”了,後來就嫁給了礦工木羅梭夫,依舊過著從前的生活,最後,在十月革命之後,她和他一同加入了遊擊隊,作看護,她很輕狂地,毫不經意地,從一個人的臂中轉入另一人的懷裏:好了,她麵前有一個年紀輕輕的中學生,如此地“漂亮,”這般地羞人答答——她將她所有的,未曾得到滿足的,妻的本能與母的本能都放在他身上了,她離開了同她向來沒有度過家庭生活的丈夫,從此之後再也不為大家所用,在她胸中火熱般地誕生了一個新人,但是這位青年知識分子卻不能看中她的愛情與熱誠,一切都依舊——她還是大眾的姑娘,木羅式加的老婆。

“這算收場了,一切又都變了先前一樣,就象什麼也未曾有過似的,——華理亞這樣想。——又是老路,又是這一種生活,——什麼都是這一種……但是,我的上帝,這可多麼無聊嗬!”

木羅式加也遭了同樣的“毀滅。”

可詛咒的過去牢牢地盤據了他——這位勇敢的遊擊隊員——腐蝕了他整個的生命,妨礙他伸直腰幹,來作新人。在這本小說中有好幾幕是描寫這位傳令使的靈魂上的過去的重壓,描寫他想走“正路”的自覺的或本能的企圖,但是“正路”總不讓他走上。

“他又懷著連自己也是生疏的——悲傷,疲乏,幾乎老人似的——苦惱,接續著想:他已經二十七歲了,但已無力能夠來度一刻和他迄今的生活不同的生活,而且此後也將不會遇見什麼好處……

“木羅式加現在是拚命盡了他一生的全力,要走到萊奮生,巴克拉諾夫,圖皤夫這些人們所經過的,於他是覺得平直的,光明的,正當的道路去,但好象有誰將他妨礙了。他想不到這怨敵就住在他自己裏,他設想為他正被人們的卑怯所懊惱,於是倒覺得特別地愉快,而且也傷心。”

這樣子,木羅式加也沒有能夠走上“平直的,光明的,正當的道路。”舊的象是有力些。它(指舊的——譯者)在小說的一開始時便已警告一般地抬了頭,那時他——遊擊隊員——偷過別人的瓜,便是他在作公務人,作鄉村蘇維埃主席的時候,也還是如此。在小說結穴的時候,它更是得了全勝,那時,他——遊擊隊員——將科爾卻克的軍隊從鄉村中驅走之後,喝醉了,醉得同豬玀一樣,白軍的槍彈來時,才用身體的毀滅來“毀滅”了他靈魂中覺醒的新人。

在其關於工人密哈裏·維龍諾夫的絕妙的論文中(參看一九二六年五月五日的《真理報》,)戈理基曾解釋他為什麼不早一點寫篇小說來描寫這位出色的工人,道:

“要寫這一種人是非常困難的,當然,俄國文學家底筆還不慣於描寫這種真實的英雄。

“或者,很快地就可學會,”戈理基又加上了這一句。

法捷耶夫在描寫隊長萊奮生的時候,毫無疑義地將這件難事做成功了。